纯百-晓梦-完结-剧情向微H(字数1.8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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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致被温热软rou围裹。 让她深入。 顾晓梦自始至终没有叫她停下。 她的身体是快乐的,李宁玉能通过手指上粘腻的触感来确认。渐入渐狠,连带着掌心也一并撞向,终于得到了一些零碎的不可自持的声音。 大概是情动了,顾晓梦的娇哼收不住似的往外飘,随着那只手的力度时轻时重,她背上起了寒栗,也许是兴奋,也可能是有些冷,提醒着大脑:除了那只冲撞的手,身后人不曾与你贴近。 呜... 哭声夹在娇绵喘息里。 还是被李宁玉发现了,她的声线依旧平稳: “你不是说,不一样吗?” 跪趴着承受的人双眼早蓄满了眼泪,这下忽然断了线,李宁玉的名字从哀恸哭声里带出来。 还是不一样。 始终观察着的人得出了结论。 顾晓梦始终没再叫出一声“玉姐”。 “李宁玉...” “李宁玉。” 李宁玉睨了她一眼,她看不见顾晓梦的脸,但大概可以猜到:她一定哭得狠极了,像是第一次再相见那样,唇角脸颊都颤抖。听着她一声声喊自己名字,李宁玉揣摩着她接下来的话。 她想说什么呢? 我爱你还是我恨你?停下来还是留下来? “太好了,你活着...” 李宁玉手一滞,停住不动了。 不是跟她不一样吗? “我好想你。” 不是不一样吗? “玉姐...” 顾晓梦的哭声忽然爆发,她伸手将脱在床上的军装外套抱进怀里,嚎啕大哭。 索然无味。 李宁玉将手抽回,掏出手帕擦了擦,然后站在一旁,看着床上哭得蜷成一团的女人。 09. 巷口的路灯年久失修,灯罩上锈迹遍布,经过一场大雨后灯泡也撑不住呲呲地闪。 顾晓梦倦意难掩,拖着步子往家走去,来时天晴,这会儿脚下的泥坑已积水。她没有在意,靴子时不时踏进水坑,深一步浅一步,削瘦的身形在暗夜里像个游魂。 Miss赵撑着雨伞,她本来是在顾宅前等着,刚下了一场大雨,她怕一会儿再下起来,想着顾晓梦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大经得起折腾,于是不知不觉地撑着伞沿着门口马路走了一路,忽然看见顾晓梦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她脚上皮靴不知道什么时候浸湿了,在石板路留下一个个湿脚印,衣服像在灰里滚了一圈又套回身上,那件她紧张得很的军装外套也皱巴巴的,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荡。 这天不久前匆匆下过一场雨,异常瓢泼,此时却不肯落下一滴,来冲刷她的陈旧。 Miss赵一时间没想起来自己出来的目的,愣了几秒才缓过神来,一团巨大的涩感蒙上心头,让她觉得呼吸都受阻。 她匆匆来到顾晓梦身侧,又不知如何开口,还是顾晓梦先扭头对她露了个笑。差点把她眼泪引出来。 两人默默地在路上走着,没几步就回到顾宅,顾晓梦径直回屋将自己关进房里,miss赵低头看了眼地板上带着泥沙的脚印,吸了口气,转去敲了顾民章的门。 顾宅的赵管家一辈子没驳过顾会长一句话,今晚却跟他起了些争执,音量声线虽还平稳,眼底却晕了一片红。 “先生,晓梦都成什么样了!最起码,不该让李宁玉再接触她了,她怎么受得了?” 死而复生的前盟友在这几天揭露的信息足以让他们心存防备、时刻警惕。 思念成疾的顾晓梦成了她的目标,虽然事态还不清晰,但她的处境实在太过危险。 顾民章沉默许久,最后叹了一口很长的气: “你认为让晓梦变成这样的,是见了李宁玉吗?” Miss赵哑声,望着顾民章,久久没接话。 她是十分优秀的间谍,她早在李宁玉身上捕捉到了许多痕迹,她早就想到了失而复得的挚爱也许将成为敌人,她早掂量过裘庄里李宁玉交付给她那份信仰的重量。 “躲不掉的,晓梦从小就倔。” “......” 顾晓梦房门紧闭,窗却大开,她靠在床尾,抱膝而坐,摩挲着粉色掉尽的餐巾。 你怎么了? 一个小时前,她从李宁玉家的床上起来,将衣服一件一件穿回身上,吸了下鼻子,从口袋里抽出手帕将轰然炸裂的情感擦干净,哑着嗓子这么问。 叙述一件事对李宁玉来说尤为简单,尤其在不会再产生各种感慨之后,她三两句话就把氰化钾被换,香取直人用障眼法解剖瞒天过海讲清楚了,甚至还十分坦然地抛出了她自己获取到的信息:她能活下来的最大影响因素是日本人内部政权争夺,在她这条性命上的大费周章,不过是海陆军的两位大人物明争暗斗中一个小小的环节罢了。 这个情况相当糟糕。顾晓梦在白天做了很多设想,如果李宁玉失去记忆被日方洗脑,反而是最轻松的,可现在看来,李宁玉什么都记得,唯独忘了感情与信仰。 听着听着,一根细长女士烟又被顾晓梦送到唇边,她猛吸了两口,又问:“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我不知道什么算好。” “吃得好吗?睡得好吗?前几个冬天都格外冷,你有没有冻着?有没有人为难你?哮喘发作还厉害吗?那些伤有没有留下病根?” 顾晓梦一口气抛出许多问题,眼里又升起李宁玉不能充分理解的情绪,被冠以天才之名的女人观察她很久,最后应了句:还好。 两人十分默契,无人提及以后,只捡些不会让冲突现形的过往聊。 李宁玉对顾晓梦没有更多的好奇心了,只是顺着接话,刚聊了没两句,她忽然想到什么,上下打量起顾晓梦,问了一个问题: “在上密码船之前,我们见过吗?” 顾晓梦好似被她的问题问得一怔,然后摇摇头:“没有。” “我们只认识了20多天?” “对。” 20多天,足以让一个明亮如艳阳的千金小姐变成这样? 李天才忽如其来怀疑了一下自己的认知。 “你不记得我...?”顾晓梦的声音又带上了颤,一丝小小的希望夹在话里飘出来。 如果李宁玉的记忆是残缺的,那将其补全,就是最大的突破口。 李宁玉睨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看着她将烟头按灭,然后开始讲述她们相处的那短短的二十多天,与她慢慢恢复起的记忆相差无几,另一人情感充沛的视角让她乏味,索性叫停。 “你说的这些,我都记得。” 顾晓梦被她打断,愣了一瞬,才将微张的嘴合上,那双眼睛像是一团被忽然浇灭火苗,迅速冷却,又冒着几缕不甘心的热气。 “但我不记得我爱你了。” 她没有任何迟疑地说出了爱字,尽管她不理解,但是过往记忆跟认知告诉她,还未丢失情感的那个李宁玉,对面前姑娘有着浓烈爱意。 那爱意存在时从未被人提及,此时却让她轻飘飘甩了出来。 顾晓梦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几千根针扎过。 10. 上天只在乎诞生生命的丰富性,并不会去维持这些生命体之间的公平性,这尘世的平庸之人都要拉开三六九等,偶尔出现一个诞生本身就不公平的天才并不离奇。 李宁玉并未在日方暴露自己想起全部记忆,从刚醒来时一天一次的审问诊断,到至今为止每个月一次的测试,从未有人意识到她展露的平静海面下藏有巨大冰川。但今天这座冰川的完整面貌被她展露给顾晓梦。 “你记得所有事?” “是,包括老鬼的所有。” 这并不代表顾晓梦在李宁玉心中有什么与众不同,无非是出于理性判断,这些事情如果被日本人知道会让她很被动,但被顾晓梦知道却无伤大雅。 最后,在李宁玉离开前,顾晓梦问她:“我们还再见吗?” 李宁玉说:“我会找你。” 天亮了,第一缕阳光爬过窗户落进房间,正好落在床尾,光亮铺在餐巾裙上,纤细素白的手探入阳光里,顾晓梦把它捡起,将四年来一直揣在身上的餐巾左看右看,忽然笑了,随时要枯竭的躯体被朝晖拢住,让它又生出些许新的生命力来。 李宁玉从故居出来已经是深夜了,街道一片死寂,连声蝉鸣狗叫都没有,但她带来的“小尾巴”却没丢,她一踏出大门,就又粘了上来。 回到公寓洗漱完,已经凌晨四点了,夏季太阳升得早,这天一亮,要不了多久,松本就该来找她了,想到这里,李宁玉干脆不睡了,坐在书桌前翻看昨天没看的报纸,没看几行,又想起别的事情来。 ‘功名勋爵、荣华富贵,我都给不了你。’ ‘但我也知道,你并不需要这些,我能给你,或许恰好是你需要的。’ ‘自由。’ ‘只要你同我们将在杭共党整根拔起,我可以保证,这个世界没有人再认识李小姐。’ 松本开出的筹码正中靶心,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是她在乎的了,连她那位血浓于水的亲哥哥,她都没有寻找的欲望,但人不可能不为自己着想。 李宁玉绝不可能甘愿一辈子被困住,除了这些个天天见面的日本人,没人知道她还活着,她要想靠自己一人之力出逃,难比登天,对于笼中困兽而言,确实没有什么比自由更加可贵。 ‘合作愉快。’ 想到自己应下的交易,李宁玉唇角上挑,脸上难得出现了些许愉悦。 这世上还是蠢人多。 既想要为己所用的工具高才颖异。 又想要她连“自由”的定义都不明白。 天底下哪一份自由,是要靠别人提供的? 11. 一连十天,顾晓梦都没再见到李宁玉,后者说会找她,她就安静地等着,每日准点上下班,没有什么多余的活动。 另一方面,剿匪总司令部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隐藏着太多波涛,顾晓梦身为深入敌营的双面间谍,可以窥得的太多了,鬼子的焦躁已经掩饰不住了,结局早落定,要做的只是沉住这一口气,规避不必要的风险,某种程度上说,此时不见面对她们是好事。 顾晓梦清楚得很,李宁玉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节骨眼露脸,摆明了是日方设置的一个炸弹,可这炸弹她是绝无可能不接的,哪怕她遭这一爆要落个面目全非。 值得庆幸的是,这颗炸弹虽不稳定,但是引线始终攥在李宁玉本人手上。 使用过久的钢笔被她捏在手里来回开合盖子,似是对顾晓梦的折腾表示不满,它漏墨了,黑色颜料晕了顾晓梦一手,她不生气,抽了几张纸巾把李宁玉借出的钢笔擦干净了才随意抹了把手。 “叩叩” 敲门声响起,她应了一声,小徐就推门进来了。 “顾处长,科长说这几个文件给你送过来。” “放下吧。” 等人走后,顾晓梦翻开文件扫了一眼,忽然眼一沉,在桌上抽了张白纸出来演算。 不是什么复杂的密码,没费劲就解出来了,是城西那家咖啡店菜单里的一个套餐,她曾经邀请李宁玉一起去坐坐,提到过这个套餐,只是李宁玉没理她,很快这个套餐里的一个点心下架,套餐也被剔出菜单了。 顾晓梦将纸烧掉,继续握着那只快报废的钢笔摩挲,不多时,拿起文件出了办公室。 按着剿总的规矩将文件交入下一个流程,自己独自走出了大楼。 最近街上的日本士兵少了很多,街道渐渐升起了些烟火气,大概是管制一连松懈了好些天,被欺压已久的人民的怨恨也渐渐浮起,她身穿军装走在路上,能感觉到某些方向时不时投来的憎恶注视。 不至于到起冲突的程度,顾晓梦视而不见,朝着她要去的方向前进。 咖啡馆离剿总远,离李宁玉家倒是近,顾晓梦刚回国时挺常来,从来没在附近碰见过李宁玉,她找了个空位坐下,服务员过来为她点单,她进门时看了悬挂的菜单,那个套餐确实已经撤下,但她还是报了出来。 “您稍等。” 服务员匆匆离开,很快又回来了,并没有端上饮品点心,而是将一份老菜单递到顾晓梦面前。 顾晓梦抬头看了她一眼,服务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顾晓梦眼一转,想了一下,最后没有驱逐她,翻开了菜单。 菜单中间藏着一张纸,是香取直人用日文写的一份术后观察报告。 手术内容是:李宁玉的前脑叶白质切断术。 12. 毋庸置疑的,顾晓梦确实是个跋扈的千金小姐,但同时也是个乖巧的女儿。 从小到大,顾晓梦几乎没让人cao过心,她那些想法与主见,建立在顾民章是个懂得尊重孩子的父亲的前提下,并无半分叛逆。她对父亲的第一份嫌隙生在她从保险箱掏出的真相里,但这份衅隙并未维持多久,冲昏头脑的肾上腺素回落之后,她身体里只剩下渗入肝脾的悲怆奏鸣,与那份浓烈思念一起对她发起攻势,震得她五脏发疼。 尽管如此,顾晓梦仍然愿意当个好女儿,她承接了那份信仰,也理解了父亲的抉择,更多的其实是:老天给她的人生剩下的东西不多了,每一样都珍贵,为了这份珍贵,她成为了一个优秀的下级,用“老鬼”这个新身份来填平两人之间的缝隙。 但今天鬼忽然有了想进人间的念头。 要索命。 顾民章极力反对她的计划,在他看来顾晓梦突然提出的事情风险极大,胜利是必然的,现在要做的只是沉住气:等。 要不了多久了,要不了十年,要不了一年,很有可能只要一个月、一周、三天,甚至一天。 顾民章是个天生的商人,也是个近乎完美的同志,他见多识广、深谋远虑,有看云断雨的本事,这盘棋局势已定于他而言,意味着另一盘棋的开启,顾晓梦也好,他也好,顾家顾氏船行也好,在日后的建设中都是至关重要的,不应该在局势稳定的棋盘上走险招。 “要胜利了。” “我不能等胜利。” 顾晓梦态度同样坚决,她就是来索命的,一刻也不愿意等,更不可能等到胜利——日军投降,她想再动手就来不及了。 顾晓梦的理智并没有被那一纸报告冲昏,怒气也同样不可能被抹平。 “你凭什么认为这是李宁玉给你的,而不是一个陷阱?” “不是认为,是事实。所有蛛丝马迹所有线索都只能推理出一个结果的话,这个结果就是事实。” “好,那你又凭什么认为这个信息是李宁玉传递给你的,就是安全的?你知道,她现在在日本人底下。” “凭直觉。” 腰缠万贯的富豪忽然熄了火哑了声,刚刚的气势荡然无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眼前的女儿已经不是彼时置身冒险中还保留天真浪漫的小姑娘了,她跟阎王缠斗,她跟死神对赌,她不再需要谁来告诉她,间谍的直觉意味什么。而且,她上一次越过理性的“直觉”准确无误,她信任的人打从心底里爱护她,至死从未想过献祭她来完成比自己生命更重的信仰,决定放弃女儿的,是父亲。 顾晓梦很少见到自己的父亲叹气,像此时这种无力无奈的长叹气几乎没有,大多时候他是无所不能的,大多时候顾晓梦是不像此时一样毫无回旋余地的,他们通常不会出现意见相左的大是大非问题,但往往出现时,父亲都是败下阵来的。 13. “唔唔!呜!!” 剧痛将香取直人从昏迷中砸醒,他被结结实实绑在一张沉厚木椅上,嘴被堵住,一只医用的铝合金电钻钻头插进了他手腕里,甚至还在旋转,他的面容跟被绞断的经脉血管一样扭曲,塞在嘴里的布团堵不住惨厉嚎叫。 顾晓梦将电钻往外拔,似是被骨头卡了一下,引起了她的不满,往下回压了一下,然后才在惨叫中把钻头拔了出来。 血液像上层覆盖物突然破裂的地下水一样喷涌出来,霎时污染了木椅扶手,在地上漫延开来。 “病人于10日上午进行了前脑叶白质切断术,手术顺利,术前有伤致失血过多,身体机能尚未恢复,紧急手术后休克,12日确定脱离生命危险,病人于20日下午苏醒,身体机能情况较好,出现失忆症状。” 顾晓梦将诊断书上的内容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沾了血的电钻快速转动,血点也甩了她一身,衬得她脸上阴森的上翘嘴角更加诡谲。 香取直人的叫喊更加激剧了,他像一头被猎枪打中失去行动力的野兽,眼睁睁看着猎手靠近,疯狂挣扎却逃脱不掉,又在牵动伤口时因剧痛悲鸣。 猎物死前的鸣叫是无用的,夺命的钻头已经对准了他的左眼。 “唔唔!唔唔唔!” 他极度恐惧,浑身剧烈抖动,用尽全力想让声音穿透口中布团。 他想说些什么。 通常到这种时候了,还想要说话的,基本上是认为,自己提供的信息可以换到一条命。 什么样的话能救下你这条命? 顾晓梦目无表情地看着他的骇惧,眼珠子缓慢一转,把吵闹的电锯关上,抽出堵住他嘴的布。 很惊喜,顾晓梦得到了意料之外的信息,很有用,对她来说很重要,足以令她生出几分高兴来。 但没保住香取直人的命——也不能说一点用都没有,顾晓梦放过了他的眼珠子,也没如一开始设想的那样在他身上钻满孔,她直接了当地让钻头从他的太阳xue穿入,将他一文不值的脑子搅碎。 这世道,尸体是最好处理的,顾晓梦没费什么力气,换了身衣服再看表,走去上班都不会迟到。 今天是七夕,老天爷格外知趣,日和风暖,天高气清,街上rou铺的生意稍微好了些,出来买菜的姑娘咬咬牙多买了两个鸡蛋,大家默默地惦记着节日,却也没大肆庆祝起来。 顾晓梦是忧愁人群中的一个,虽然刚了结了件事情,她仍然高兴不起来。 虽然自上往下的消息传递总要慢一些,但顾家的信息却向来迅速,日本岛挨了两枚原子弹、重庆全城奔走欢呼这种大事,传到遍全国要一些时间,但到她这儿并不需要太久,正如顾民章所说的,日本投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那一刻到来一定是激动人心的,但顾晓梦这会儿却满脑子都是李宁玉,有一些日子没见了,她一直很不安,人性总有卑劣的地方,她的心甚至开始越过民族大义,开始担心李宁玉会不会在日本投降后被牵扯进去。 她走在路上,脸上不露形色,心却乱了。 好想找她。 她无视了一路的行人景色,走到一家茶楼底下,忽然被一声刺耳的开窗声吵到了耳朵,她抬头望去。 李宁玉坐在窗边,低头朝她看过来。 顾晓梦双眼像是积了层灰又忽然被刮干净的玻璃,清亮显露,眼皮往下一扫,她找到了茶楼入口,可身体还没动,就被看过来的眼神制止住了。 李宁玉不让她上去。 她的手搭上了窗台,顾晓梦仔细瞧着,心里想,她瘦了,也白了一点,但仍灵巧。 --...-....-...- -..----...--.-. --...-..------. -..----.--..... 一串密码被她敲了出来。 密码答案是:我会找你。 间谍之间有千万种信息传递方式,可此时李宁玉仅仅通过一串简单的密码,仅仅传递了四个字,顾晓梦却忽然明白了:她搞定了、她能把控自己、她安全。 无需担心,等她找你。 一股酸意自下而上升起,将她已经不太健康的心脏浸透,她久违的有了一种心头发酸的委屈感,只是间谍素养刻在了骨子里,她面上半分也没展露,只垂了眼帘将视线放回眼前街道,再迈起优游不迫的步子,上班去。 14. 我始终相信,我们会成为战友,而不是敌人。 李宁玉自始至终都是高傲的,尤其在出现了情感淡漠,在经历了失去记忆又恢复之后,不信任任何人是她的本能,也是大脑从三十多年人生推理出的结果,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信任自己。 李宁玉从不认为自己从前的判断出现了错误,差些死了,也不让她动摇。她就是那么一个兀傲之人,她根本没怀疑过记忆里那个自己下的判断、做的选择,只是好奇,十分好奇,此刻的她回顾这个游戏里,正算,反算,横算,竖算,都觉得“地狱变”是个更划算的计划,可当时她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呢? 李宁玉会问自己,得不出结论。 但她从未想过:是不是错了呢? 她信任自己,既然在死亡的前一刻,自己都认定:顾晓梦不是敌人,那她就不会是。 李宁玉捏着茶杯举了有一阵了,一直没送到嘴边,等凉了,又放回桌上,正要重新倒,余光就瞥见了在等的人,茶水暂搁一边,李宁玉将窗再开大了些,视线往下落,正好遇上顾晓梦抬头,目光相迎。 其实李宁玉身上那一场前脑叶白质切断术起初只是个实验,跟日本人在这片土地上做的其他丧尽天良的实验并没什么分别,只是废了些小劲选择了一颗优秀的大脑。 令实验者惊喜的是,术后李宁玉并无出现风险预估中的各项后遗症,依旧是颗天才大脑,只是失忆了。好事,天大的好事,灌输一些真假半参的假记忆,洗脑成功后的李宁玉会变成谍战场里最快的枪,但当情感淡漠出现后,一切都行不通了。最后只好将她困住,让她去做擅长的解密游戏、去写优秀的数学作业,也算不枉费这天资。 但日本当权者的计算能力实在是差太多,等到李宁玉恢复行动能力之时,他们资源匮乏之严重,就是谍战场上有十个李宁玉,也无力回天了。 做战友,一条毒牙张开的饭铲头。 做上级,一只被掏空血rou的骆驼。 李宁玉不会对提出“一亿玉碎”的愚蠢族群有信仰,更不是傻子,自然是相信自己。 指尖起起落落,李宁玉将密码送到顾晓梦眼底,等人离开,才又给自己换了杯热茶。 15. 顾晓梦睡了个好觉,赖床的习惯早改掉了,睁开眼就从床上下来,整理好着装到餐厅吃早饭,久违地见到了父亲在桌前翻看报纸。 顾民章抬头,扫了她一眼,说:“今天就别去上班了。” 顾晓梦先是呆愣一瞬,一定神又直勾勾望向父亲,见他缓慢眨眼点头,身体本能突破了意志,她双唇微张,惊讶神色爬到脸上。 爽朗笑声从顾民章嘴里发出来,他这个闺女,倏忽之间就从明亮的珠宝变成了海底的沙砾,在百千日夜里,他都没能再见到伴随她长大的丰富色彩,可刚刚,她在水底闪烁了一下,把最老练的间谍的情感偷偷带了出来。 “我...我换身衣服。” 她左看右看,不知所措了好一会儿,最终撂下一句话,像一阵风卷进房间,双门合上,也没安静下来,屋里叮叮当当响了一阵子,那股风又刮了回来。 早饭用完,她在顾家大宅里来回转悠,晃得人眼都花了,也没停下来,最后实在没坐住,扔下一句:“我去街上转转。”就没了人影。 时值正午,街道上人不多,都躲着艳阳形色匆匆,顾晓梦漫无目的走着,她身上没有伪军的军衔,穿着也随意,没什么人在意打量她,她却眼观八方,一边观察着行人,一边寻找自己想见的身影。 右前方的一个照相馆好像突然爆发了什么sao动,聚集了一小撮人群。顾晓梦好奇地探了下脑袋,离得有些远,她听不见声音,准备凑过去看看。 身边零散的人群忽然三三两两聚集起来讨论着什么,她才踏出七八步,街道人数忽然翻了两倍,立马嘈杂了起来。 她终于走到那间相馆门前,听见了收音机放出的广播,伴着沙沙叫的底噪,穿进耳膜,送入人心。 “日本投降了!” 她身后不知道哪个小孩忽然大喊了一声。 原本那份嘈杂瞬间沸腾起来,杭州城在一瞬间发出了巨大的呼喊。 将顾晓梦喊醒的是一连串的鞭炮声,她再望去,两分钟前还空荡荡的街道挤满了人,人民跑着喊着,附近住民翻出了鞭炮一串接一串地点燃,几个年轻小伙扛着狮头扎进了人群里。 顾晓梦紧着喉咙,绷着眼角,被人流冲着往前走着,在狂欢人群里显得冷静又克制。突然听见有姑娘恸哭着喊“mama”,在过于吵闹的环境下她分不清哭声从哪传来,却清楚听清了一个压抑许久不敢思念的心跳。压不住了,她跟着眨下行泪来。 情感找到了一个出口,倾涌而出,去得很快,顾晓梦平复下来,从人群中脱身,往人不那么密集的方向走去。 如果李宁玉在,不会落在人堆里。 她没有地图向导,像大海捞针一样找着,企图在几十万人里找出一个李宁玉。 找到了。 准确地说,是针自己背叛了科学,自己浮上水面,找她来了。 人民的狂喜街道的喧闹都跟她无关,李宁玉的清淡显得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步一步,踏下的力度像是经过了精密计算与控制,她走到顾晓梦面前。 “顾晓梦。”她说:“我自由了。” 16.后记 李宁玉对于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并非尽数知悉,顾晓梦在香取直人那儿意外得到的信息,也在李宁玉意料之外。 在李宁玉身上实验的手术并非传统意义上捣碎前脑叶白质的切断术,而是通过埋线隔断脑叶的。也就是说,将异物取出,加之人体有自我修复能力,她有一定的概率能治愈情感淡漠。 在和平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顾晓梦和李宁玉因为这件事产生了分歧。 “风险太大了,玉姐,铁打的身体也遭不住那么多手术。” 顾晓梦似乎依旧习惯了这冷冰冰的李宁玉,在后者展露并不与她为敌的意愿后,她的世界忽然被上了色,哪怕李宁玉对她捧到面前的爱恋不为所动,仅仅只是轻抬了下眼看她,又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就这样的一个个抬眼,顾晓梦盼了四年。 她以为这一生都再见不到了。 上天还是宠爱她,予她显赫家世,给她美丽人生,送她遇见惊艳深爱之人,让她失而复得。顾晓梦有时候会问自己,老天真的愿意对她这么好吗?会不会哪天自己失宠了,得而复失? 她有一种处于幸福中的心慌,害怕一切的变故。 她再也承受不了失去了。 是手术,就有风险,何况这是一例没有人尝试过的脑部手术。 “这是我的决定,不是为你。” 对比顾晓梦的担忧,李宁玉对自己生死显得淡漠得多,懒得解释缘由,只下通知,表示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顾晓梦双眼又升起复杂情绪,双唇紧闭,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称得上“绝情”的人。 她也说不出什么来,既然李宁玉已经决定了,她还能说什么?说她不同意?然后李宁玉就会自己去找办法做。 李宁玉与她四目相对,见她情感翻涌皱了下眉,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顾晓梦到底是有钱有人脉,如果想减小死在手术台上的可能性,接受她的帮助很有必要。 她稍软了态度,与顾晓梦解释了她的决定: “我记得很多事情,我有很多找不到答案的问题,我想知道为什么。” “......” 顾晓梦无法再跟她对视,眼神往下瞥,她不像她那么硬气。 “而且,你怎么知道,”李宁玉曲起两指,并起食指与中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xue:“这个东西在我脑子里4年没事就会14年没事?” 顾晓梦败下阵来,默默祈求上苍宠爱她再多些时候。 得偿所愿。 寻找医师,假死出国,进行手术,一切顺利。 只是李宁玉迟迟不醒。 顾晓梦在心里将自己知道的神仙全挨个求了个遍,从东方神话到希腊之神,最后累倒在床边。 那么多神仙,总要有一个管事的。 她在梦里倔强地强调着,忽然被神明摸了摸头。 她从梦里醒来,意识到脑袋上的重量并未减去。 猛然抬头。李宁玉靠坐在床头,放在她脑袋上的手掌滑到她鬓间脸庞,拭去她眨下的眼泪,没能擦干净,反被弄湿了手。李宁玉笑了笑,眼泪也跟着落下。 “晓梦,辛苦你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