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百-晓梦-完结-剧情向微H(字数1.8w+)
纯百-晓梦-完结-剧情向微H(字数1.8w )
1. 顾处长总是穿着一身黑,好像不喜欢色彩。 短短四年时间,剿总司令部里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几乎无人记得顾晓梦原本模样。 娇纵大小姐敛了心性,不再一句话刺得人要拔枪扬刀,甚至时而愿意展露好脾气,顺一顺追求者的意。 顾晓梦拒了铁皮汽车,说今天想走走。 “顾处长,今天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 “高兴处长愿意陪我走走。” 情报科新来的小男生比她要小好几岁,家世好人机灵,能力放在科室里也算拔尖,长了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 顾晓梦没应他话,他就自己咧着个嘴在旁边乐,指着街道上的麻雀小猫絮絮叨叨,脚下的路好像被他踏成了蜜罐子,走一路笑一路。 “……” 主动提出想要走走的人却不是很精神,只是不紧不慢走着,没声没响的,可边上人说起“那裙子真好看”时,她没能躲过,被橱窗里鲜红明亮的裙子吸住了视线,她明显顿了一下,被身边的科员发觉了一瞬间变重的呼吸。 “处长…喜欢?” 爱慕者有些迟疑地开口问。 “不喜欢。”她又迈起步伐,从玻璃橱窗前走过,不徐不慢往家的方向去。 顾宅离司令部并不近,她们刚出来时,天还大亮着,到顾宅大门前已经彻底黑了。 “小徐,早点回吧,最近不太平。” “明天见,处长。” 顾晓梦进了屋,径直走向厨房,倒了杯凉水,猛地往口里灌,没几秒水见了底,她才抖着手把杯子放回桌上。 那杯水没能将她的心悸压下,走向房间就几步路,她额上已经渗出好几滴汗。 房门推开,伏案桌前的李宁玉抬头朝她看去:“回来啦?” 顾晓梦一顿,扬起笑来:“回来了。” 风把窗户吹开了,连带着把眼前人影吹散。 顾晓梦垂下头,拖着在一瞬间沉重下来的身体落在桌前,把从内襟拿出来的小裙子餐巾翻来覆去地摩挲着。那小裙子原本的粉差不多褪完了,变成脏脏的褐色。 起初李宁玉出现时,她被忽而欣喜又忽而绝望的情感来回掰折着神经,差些崩溃,可该做的事还没成,她绷紧强撑,不敢休息的后果就是身体比精神败得更快,大病那几天,李宁玉坐在她床边,哼着歌哄她,摸着她的头,说:“我希望晓梦平安健康,活到80岁。” 卧床几天再起来,顾晓梦似乎就找到了与总出现在眼前的李宁玉的相处之道。 原本疯狂的猎手已经变成了沉稳的处长。顾晓梦能在眼前人出现时判断出那就是虚幻,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出现了问题,可这世道没人能医得了心理疾病,势如顾家也一样。 病了就是病了,能稳定病情,却无法抵抗突如其来的刺激,情绪一但翻涌起来,身体就跟着下落。 “先生,晓梦又发烧了,两天了,您要不要回来看看她?” miss赵拿着电话,眉头紧锁。 电话那头的人一阵沉默,最后只说了一句:“晓梦以后上下班,还是安排人接送吧,天冷,路上容易受凉。” “先生,您也多注意身体,最近天气反复,别生病了。” 2. 顾晓梦也就病了三天,第四天报道的时候,这剿总就换了个司令。 张司令死后上任的老司令看着古板固执,可这一瞧风起,赶紧装要死了把肩上担子卸了。 老司令有多狡猾,这新上任的倒霉蛋就有多呆憨,这节骨眼还兴聚会,要不是纨绔成性,就是已经造孽过多,这会儿装乖也没用了。 总之,顾晓梦办公桌上放着一张邀请函,新上任司令宴请,不好推脱,多半是要看见许多漂亮的礼裙了。 “处长,这是刚译好的电文。” 小徐敲门进来,抱来一堆文件在她桌前放下,在她前面略显踌躇。顾晓梦头也不抬的看着自己的文件,也没赶他走。犹豫着的人攒了好一阵勇气,还是出了声: “处…顾小姐,上次那个裙子,我赶回去的时候,他们说已经卖掉了,但是她们有另一件,款式颜色都差不多,就只有一点不一样,能不能…给你家送过去?” “……”她来回晃动着的笔帽突然一顿,顾晓梦缓缓抬起头,眼底警告意味深重:“出去。” 对方连忙离开。 门再合上,她才卸了力道,将整个人靠入座椅,深吸了口气,擦了忽然冒出来的汗。 她找到了与李宁玉相处的方法,却再也不能直面餐桌上舞动的红裙。 顶头上司的宴请不好回绝,顾晓梦身着军装出现在宴会里,大概是浅色的礼裙在这种场合看上去更要庄重些,抑或是厅中太太皆觉艳色属于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她没在舞会中见到令她恍惚的颜色,很走运。 作为处长免不了要应付些人,顾晓梦举起的酒杯跟人碰了数次后落在侍者托盘上,而她隐入角落,避开人群,盘算着待够半个小时体面离开。 这宴会没有标准的入场时间,但在某个时间会出现一个高峰值,她准备在这之前退出去,可刚站直,就瞥见从大门晃入的红色裙尾。 冷漠淡然的人在一瞬间翻涌起来,顾晓梦强压下身体违背意志的几欲作呕,警觉感瞬间拔高,大脑不断勒令自己将视线转移,却失去对行动的掌控力,视线一寸一寸抬高,艳色红裙完整映入眼底。 有应激障碍的人无法继续做谍报人员。 顾处长不能在人前失态。 顾晓梦脖颈之下血管抽动频率异常清晰地传入脑中,很快,但没能解决身体的缺氧。 这副身体不值得信任,走。 她迅速下了判定,还没聚起气力,就被红裙的主人偏头露出的侧脸震住了。 李宁玉。 刚刚还像是浸入开水中翻腾的身体在一瞬间冷却了,顾晓梦面上起了整整四年都没浮现过的明显波澜,任谁这会儿瞧她一眼,都能捕捉到她嘴唇的颤抖。 好巧不巧,第一个发现的人正是被她盯住的女人。 四目相对—— “呕...” 顾处长失态了,她忽然捂住嘴拱起背干呕了一声,往后软倒,好在就在墙角,才没倒在地上。 这一声将人都吸引,周围的人纷纷朝她靠拢,热切关心。 她摆了摆手解释说病了几天身体未恢复没当回事饮酒了,又以清理之名绕开人群躲进了盥洗室。 3. 顾晓梦没能如愿退场,她在盥洗室待了很久,她进了最里面的小隔间,不至于被来往的人发现异常。 十几次的深长呼吸没能成功平复身体的颤栗,反让她凝出一身冷汗。她能眼无波澜地盯着自己双手战抖,却无力去曲一曲手掌将手心攥紧,意识跟神经像是被割裂,任脑子百转千回分析了多少利弊要害,给了她作为间谍而言多完美的答卷,她却只能由着这副被撕下来的瘫软身体无力倚着墙角。 顾晓梦早就明白,如今自己模样不该再做间谍了,她脚下的钢索脆得夸张,都无需她行差踏错,指不定哪天风大点就会轰然断裂。可本性倔强的姑娘到底是不甘心,载着她人的信仰,偏要到另一头去。 应该回到宴上去。 去再确认一眼,是不是幻想。 去再瞧瞧自己睁眼闭眼都想起来的脸。 去喊一声“玉姐”,看她会不会答应。 去敬一杯酒,说失礼了,再问问她从哪里来。 一条条设想抛出,然后挨个否决掉,顾晓梦对自己这副身体全无信心,还问了问自己的意志,真的足以抵挡对方一个转身、一个微笑、一句问候吗? 不能。 赤色浸染眼底,红了眼眶的人在心底一遍遍重复着已经成了她心病的名字,踏不出一步去与那双想念已久的眼睛再对上一眼。 顾晓梦在盥洗室待得太久,足以让她在别人三两句交谈里拼凑起刚刚一身红裙的来历:新任司令的太太,香港的大家闺秀,不叫李宁玉。 这世上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像到连几经生死的老练间谍都辨认不出来? 顾晓梦不相信,她在听见新司令跟夫人已经离场后从隔间里走出来,不紧不慢地梳理了妆容,从容淡漠的顾处长又出现在镜中,转身时与见过一面的同事家属对视上,回了个礼貌微笑,缓步迈出。 出了大门走了几百米,靴尖忽然调转方向,带着主人拐入昏暗小巷,三五步后忽然变急,顾晓梦朝着新司令住所方向踏下的脚步越来越重,在将要跑起来的前一瞬停住了。 “出来。” 顾晓梦声音冷泠,手已经握住藏在身上那把袖珍手枪。 脚步声轻得顶级间谍都差些没听见,地面昏黄光线晃了一下,顾晓梦确定了身后从暗处走出来的人的位置。 “你准备去找我?” 她将五感全聚在听觉上,却被一句话灌了满怀,充斥全身的警觉被拍散,顾晓梦眼皮一抬,想都没想转过身去,见到一身红裙的李宁玉。 视线焦点落在那张清晰了又再模糊的脸上,又很快被红裙夺取,上下来回了好几次,顾晓梦才将面前这个人完整捕入视野,她颤抖攀升的过程却被对方一帧不落地看在眼里。 李宁玉就那么站着,没什么神色的脸与艳丽红裙一对比格外得素,对面人抖落的泪没给她添上半分温情,直到人抖着变了调的嗓音对她喊了声“玉姐?”,她才淡淡“嗯”了一声回应。 4. 在心底压了四年的复杂情感喷涌,能让人忽略已经捕捉到的不对劲,顾晓梦踉跄了两步才迈稳步子,走近将对方一把抱住,头埋入李宁玉脖颈,理智尚存,没让整条巷子的住民都听到她的嚎啕大哭,但也抽泣得换不上气了。 “玉姐。” 顾晓梦细声呜咽叫她,她应一声,再叫,她又应一声,叫第三次,她就不回应了。 年纪轻轻的处长有十分优异的观察力,哭得缺氧大脑也未宕机,她在第三次喊对方没得到回应时意识到被自己抱着的人双手始终下垂着,她冷静得极快,但直觉十分笃定地告诉她:这就是李宁玉。 哭止住了,手也不愿意撒开。 “我该走了。” 时间短暂地凝固了一会儿,就被李宁玉打破了。 顾晓梦利落地松了手,边抹了眼泪边往后退开一步。 “再见。” 脆生生的告别与面前女人眼里称得上骇人的不舍一点儿也不相配,李宁玉淡淡看着她,最后回了一声:“再见。” 转身离开时她并无留恋之意,眉头浅皱起,想着顾晓梦与自己记忆中那个分明一样,却又相差甚远。 李宁玉的住所不在新司令的别墅,在一栋公寓楼里,除了她洗澡前脱下来的那条裙子,房里并无其他艳色。 她并不喜爱红色。 只是在跟踪顾晓梦时发现红裙会引发她极大的痛苦,像断断续续想起的一些前尘往事一样,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温热水流将顾晓梦留在她肩颈的思念冲刷得一干二净,睡衣整齐扣好,盖住可怖疤痕,李宁玉从水雾氤氲浴室出来时看见自己屋内多出来了个女人。 那个女人捡起了她脱在地上的裙子,往自己身上比划,她要比李宁玉矮上半个脑袋,裙角拖在地上。 “敲门。” “下次一定。” 她声音一出,便让人知道她是个日本人了,音调语速皆灌着一股味道。 “说日语。”李宁玉十分厌恶她这怪异口音,总觉得听得人耳道都发痒。 “好吧。”对方不觉得被冒犯,换回了自己的常用语言:“见旧情人的感觉如何?” 李宁玉没反驳那句旧情人,低头想了想,十分坦诚地回答:“没感觉。” “你可真大度。” “松本小姐想跟我聊感情?”李宁玉仍一脸淡薄,话里浮上几分不耐。 “我怎么也是你上级,关心一下进展也合情合理,李小姐重情重义,没看住再为爱奉献了,我不就白费力气了吗?” 松本表现得关切又诚恳,可话听在李宁玉那却不是这么回事,她将眉头堆起,怒气腾升,言语不像刚刚那般客气,生冷硬邦邦地往回怼: “你什么意思?” 松本却忽然呵呵笑起来,在她看来,喜怒哀都是建立在认知基础上的,唯独怒不是,人类天生就会发怒。人只要会恼怒,会烦躁,便就是个人了。 “李小姐好大的气性,我放心了。”此时把李宁玉惹恼这件事在她看来十分有趣,心情愉悦地开了门:“日后别忘了汇报工作,早些休息吧。” 李宁玉一动不动地对着面前开了又关的大门,还在为“重情重义”四个字愠恼。 5. 消失在巷尾的红裙带走了她的大部分精力,头也疼了起来,顾晓梦抱着头蹲下,在一盏泛黄灯泡下没了声响。 世道不太平,黑夜却越来越静。从顾宅找出来的赵管家打着灯将饭店周边的大道小巷走了个遍,才找到缩成一团的小黑影。 半拖半抱带到了车上,车子发动,后座的顾晓梦才像是忽然醒来,满脸茫然地左右望了望,拉着倦音问驾驶位的人:“miss赵,我好像做梦了。” “睡会儿吧,一会儿就到家了。” “我醒着吗?”她顺着侧卧下去,声音轻轻:“我想吃布丁。” Miss赵应的那句“好”被她的喃喃自语盖过。 “城西那家咖啡馆换菜单了吗?” “好久没去过西湖了。” “你记得我的猎枪放哪了吗?” “我13岁那张没有满分的试卷,爸爸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吗?” “我不想做处长了。” Miss赵像哄小孩一样柔声一句一句应着。 立秋将至,杭州天还热着,但晚风已经带上湿冷,顾晓梦刚从车上下来,被侵入衣襟的风吹醒,拍了拍沾上的尘土,踏入宅子,一眼看见了厅中阅读报纸的父亲。 “爸爸。”她哑声叫了一句,忖酌该如何向上级汇报今日得到的讯息。 “你见到她了?”顾民章心底一叹,将报纸合上放在桌面。 “您知道了。” “刚知道,查到她跟踪你时,你已经在宴上了。” 顾民章望着她,寂静漫在父女两之间,几度欲开koujiao代些什么却始终沉默的父亲两鬓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星点白发。她走了会儿神,想着上次见面好像还没有这些白花花。 顾晓梦将今夜的事简述了,最后还添了句别担心。 “天要亮啦...”顾民章话出了一半就没了声,再等等罢四个字,对着眼前的女儿怎么也说不出来。 “早些休息。” 她没等得及miss赵回家后忙活半个时辰才做好的布丁,第二天也起晚了,没瞧早餐一眼就出了门,直到中午顾家司机跑来给她送餐,那盅点心才出现在她面前,可她却半点心思也分不出给布丁,那句“她跟踪你”一直在脑子里盘旋,无数次压下她想寻去的冲动。 顾处长特地给了家里电话,又在办公室坐到了天黑,肚子饿得咕咕叫时想起来了被冷落一天的布丁,吃完才离开机要处。 她没有回家,闷着头走走停停,逛到了李宁玉旧宅。 李宁玉“老鬼”坐实,她住的地方自然也被查封,但时过境迁,现在没什么人管了,门上的封条早在风吹日晒中断裂残缺,只余些被胶水粘黏的纸张印记。 从裘庄出来后,她只来过一次这里,寻找李铭诚并与其合作,最终扳倒了龙川。自那以后,她再没踏足过这里。 推开久无人打理的大门,她挥了挥手,将空中漂浮的灰尘拨开。 院内的一切和她记忆中的一样,就像李宁玉刚离开不久。但凹凸不平的石料地砖中间生出的苔藓却提醒她,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顾晓梦慢慢在这里转着,一二楼之间的楼梯扶手上遍布尘埃,她却恋恋不舍,任由指尖在上面留下痕迹。 她踩着年久失修的木质阶梯,拾级而上,脆弱的楼梯吱呀吱呀地响,仿佛随时要断裂。日夜出现在幻想里的李宁玉今天没有出现。 空荡荡的。 李宁玉过得清贫,和她以美色获利的传闻大相径庭。 顾晓梦在房间踱步,桌上的煤油灯还好好地搁着,凝固的油面落了层灰。她绕过桌子,掀开隔断内外的帘布,里面是李宁玉睡过几年的床。 鬼使神差地,她慢慢躺了上去。 久违的安宁漫上心头。 楼梯又吱呀吱呀叫唤,有人跟在她后面上来了。顾晓梦没从床上起来,闭上了眼,似是小憩。 脚步行至床边停下。 沉寂许久,顾晓梦缓缓睁眼,望着屋顶角落结起的蜘蛛网,她喉咙好似也结起网,胸腔震动,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声干涩的:“玉姐。” 06. 李宁玉笔直站着,自上而下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看那双蒙上灰的明眸又漫上水雾。 “你是真的吗?”顾晓梦转了下头,泪珠从眼角滑落,她没有擦,红着眼盯着李宁玉问。 “是。” “你跟她不一样。”顾晓梦坐起来,从身上摸了包烟,倒出一根叼住,打了好几次火也没打着,李宁玉弯腰倾过来,把打火机从她发抖的手里抽出,给她点了那根香烟,见她吞云吐雾,才问: “哪里不一样?” “为什么跟我?”她不回答,倒反问。 “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你看见了。”烟尾红色一亮,烟雾又起来了,被泪刷亮的瞳又蒙上了,顾晓梦抬头看她:“李宁玉。” 李宁玉从变化的称呼里推断出了顾晓梦的情感。 “你怨我?” “我当然怨你。” “我救了你。” “你救了吗?” 李宁玉忽然被触怒,她无法理解顾晓梦对她的态度。 我救了你性命你为什么怨我? 死的是我你为什么怨我? 她推测不出爱恨,情感十分复杂又在剧烈翻涌的女人让她十分不解,于是心生郁恼。 “也不完全不一样。”顾晓梦手上那根烟燃尽了,她又开口:“在不对我坦诚这件事上,都一样。” 谈判。 这种事对李宁玉来说就容易理解得多了,顾晓梦要从她这得到信息。 她其实并不介意给些坦诚,但她还在生气,决定给予对方另一种“坦诚”。 李宁玉开始解衬衣纽扣,锁骨、小痣、胸衣、像大蜈蚣一样的吓人疤痕、圆而精巧的肚脐,一一向顾晓梦展开。 怒气散了,她见到眼前姑娘被她的“坦诚”震撼住,像是呆傻了,红唇微张,不知所措,李宁玉笑了。 “你没想过吗?” 你思念李宁玉的千个日夜里,没想过吗? 她不回答。李宁玉凑过去,亲吻她的唇,将她惊醒了,她猛地后撤推开,慌忙抬手抓住了李宁玉打开的衣衫,抖着指尖一颗一颗将纽扣系回去。 李宁玉弯着腰任人将所有扣子扣齐,等人松手了她再倾过去,学着记忆里那个明艳小姑娘,把鼻息打到面前人脸上,轻声吐露:“我想。” 李宁玉说想。 于是顾晓梦的黑色衬衣垫在了主人腰臀与床铺之间,要求对方坦诚的姑娘此时一丝不挂地躺在尘灰里。 李宁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在她赤裸的肌肤上游转,像是欣赏什么艺术品般。 这个艺术品并不完美,李宁玉从上面发现了好几处被破坏再修复的痕迹,或许恰恰因为这些细小疤痕存在,才让这具躯体有了欣赏价值。 依旧美丽,不——更有韵味了。 李宁玉对女人身体的欣赏与脑袋中的计算公式别无二致,非要她说个什么区别来,或许是公式要更加坚固,人的体温会改变。 对上视线时,向她展开的身体缓缓颤抖起来。 “冷吗?”她声线毫无起伏,语气也算不上关切,反倒俯下身用探究的目光审视顾晓梦。 样貌与她记忆中差不多,眼睛神采变了,似乎惯来飞扬的眼尾也变了,不再那么张扬,而是微微向下,尾部延出一条细纹。 顾晓梦不回答,其实她也并不在意,绕过顾晓梦眼底的痛苦,视线顺着脸部往下,细长的颈被纳入眼底:它起伏了一下。 顾晓梦的身体并不像她那双眼睛那么清醒,李宁玉将焦点落在双乳时,看见那胸部的顶端似乎颤颤地胀大了一点。 李宁玉好奇又困惑,顾晓梦的情绪太满了,满到溢出来,全涌入她双眼。 你对李宁玉的思念到底有几分? 足以让这三两分钟的淡漠目光就让你既悲伤,又欢愉。 07. 李宁玉是不大愿意回想的,那是一段身受剧痛又无尊严的日子。 一口气全靠床头挂着的葡萄糖注射液跟从鼻腔置入食道灌达胃部的饲管吊着,每隔一段时间,被子就被掀开,勉强维持体温平衡的身体连个寒战都打不出来,紧接着是腹部伤口忽然加剧的刺痛。 在不短的一段时间里,李宁玉认为自己是一块有意识的烂rou,被人随意翻来覆去,最后扔回原地。 直到她听见有人叫她: “李宁玉。” 声音甜软,音调却不准,短短三个字出来,李宁玉脑子里就冒出了“鬼子”两字。 意识浮出水面,她想起来自己是个人,中国人,生于南京,常住杭州,工作在剿匪总司令部。再往下想,头就又涨又疼,她实在不想给这残破的身体再添半分罪受了,干脆不想。 “剿总司令部情报科科长,上校军衔,在‘裘庄抓鬼’中被指认为中共间谍‘老鬼’,后吞氰化钾自杀。” 松本的话为她提供了一些记忆,李宁玉皱起眉,费力地接收着信息。 “你的中文,好差。” 她醒后的第一句话将人哽了一道,让对方老半天都没把准备好要说的话接下去。 她能开口了之后,几个日本医生天天轮流来找她,一开始她混混沌沌的,几天之后便发现了:这群人总没完没了的问些蠢话。 她被诊断为逆行性失忆,伴随原因不明的情感淡漠,在身上伤口基本愈合后,痛觉触感皆出现退化。 在这之后松本就常来,有时空手,有时拿着几张她的档案,像讲故事一样讲她的前半生。 李宁玉对这些故事提不起丝毫兴趣,只是哪也去不了,也就听着了,直到人讲完裘庄包括她在内的四人死亡,顾晓梦作为唯一的幸存者离开,她才懒怠抬眼,问一句: “老鬼是我?” “是你吗?” “大概是吧。”李宁玉见人只顺着话问,没兴致琢磨,说出了自己的结论:“不然不会栽龙川手上。” “你想起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在你的描述里他既蠢,又不稳定。” 松本忽觉一阵头疼,没人知道李宁玉的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这本没什么,情感淡漠才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事,这个天才忽然对一切失去感觉,想cao纵她变成个天方夜谭,失去爱恨的人不受任何事物裹挟,但能掂量出自己此时性命重几斤几两。 刑罚对一些人来说是十分有效的手段,但对李宁玉来说不是,松本厌嫌龙川肥原,但在审讯观点上与其有一致之处,他们都不屑于使用这项粗暴的手段,并认定通过这得到的信息,是谁都能得到的。 “你的上级下级同时放弃了你,而你在被咬死的情况下,选择了保全顾晓梦,因为你俩确实有不同寻常的关系,或者,她也是。” 李宁玉日语很好,但松本这句话说得问句不像问句,肯定句不像肯定句,意指含糊不清。 “不记得。” 留给松本的路径不多,几乎全让李宁玉堵死了。 “龙川君死了,是顾晓梦做的。” “想念可以下去找他。” “......”现在的李宁玉比起之前算不上性情大变,语气举止都照旧,表面看来甚至没什么变化,就是这嘴跟泡了毒似的,有事没事药你一下,松本顿了一下,没跟她计较,开启了另一个话题:“龙川肥原那个蠢货,死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李宁玉不语,但总算是敛了眼底的倦惰,眨了下眼看向她。 “他的缺点很致命,比不上女人,还瞧不起女人。”她勾起唇角,朝李宁玉笑弯眼,像是找到了什么突破点:“李小姐,做个交易。” 李宁玉上下扫了她一眼,神情漠漠:“日本没有女军官。” 日本尤其打压女性,哪怕发展到如今局面,他们需要女医护,女特务,需要女性参与到战争里来,却始终不认为女人够格当军人,无论多大贡献,永远不会拥有“成就”,得不到走狗汉jian都得到的军衔。 松本没有因为她的质疑不悦,反而眼一亮。 她并非没有意愿,只是怀疑你的筹码。 那就好办得多了。 08. 顾晓梦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仅仅在李宁玉的凝注下,她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哪怕她未从李宁玉眼里窥到半分爱欲眷恋,尽管她的心脏在那冰凉的注视下覆上冰霜。 陌生的情欲仿佛从枯裂的土地上破出的枝条愈伸愈长直至刺透天边,引得大雨骤然落下。 “李宁玉...”她在确认,确认这个用极为冒犯的眼神审视自己裸体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具躺在裘庄地下被白布覆面的尸体。 冒犯的人没停歇,她坐到床沿上,抬起手去触摸颤抖的躯体,指尖落在顾晓梦脸上,引出她一个哆嗦,缓缓往下,穿过漂亮脖颈,游过锁骨,攀上柔软。 李宁玉开始思考,是不是因为自己触觉退化了,不然为何她触摸的人欲望如此猛烈,她却全无感觉? ‘顾上尉可不要得寸进尺。’ 年轻女孩狡黠的笑脸忽然钻入李宁玉脑中。 而眼下,得寸进尺的人成了自己。 掌心压下,轻捏一下。 比起升温的rou体,顾晓梦的内心世界要更迷人一些,李宁玉脑袋里的疑问越来越多,好奇心一寸寸被放大。 为什么呢?她心存防备,怎么如此顺从? 为什么呢?她的身体如此渴望,双眼又那么破败? 为什么呢?她看上去那么痛苦,却不开口喊一句停下。 人类的爱恨其实都有迹可循,李宁玉不是初生的婴童,她记忆中那些见证过的人性足以让她推算出她此时没有的情感逻辑,可顾晓梦矛盾又割裂,让她很不明白。 是这短短几年就让顾晓梦成为了连她也无法看透的人? 还是她缺失的部分影响到她的鉴别能力了? “晓梦。” 想发掘她更多的情绪与反应,于是喊了这个亲昵的称呼。被抚摸的女人果然如她所料,垂在身侧的双手跟随她这一声攥紧了身下的布料。 李宁玉瞥见了她的小动作,仅仅一个称呼,就令顾晓梦湿了眼眶。 太克制了。 与她记忆中那个明艳姑娘不太像了。 如果我真的爱过你,是不是爱的是记忆中那一个呢? 明媚张扬,爱恨都外放的那一个? 昨天在巷子里抱着她哭的顾晓梦更贴合她回忆中那个。 “晓梦。”她的声音跟着指腹一起落在顾晓梦腹部,像一块千斤巨石,压着顾晓梦往下坠。 指腹越过小腹,蹭上腿根,顺着滑入腿心,她指尖轻轻一挑,就将顾晓梦又捞起。 顾晓梦打了个颤,闭上眼。 这个反应引发了李宁玉的兴趣。 这种事情发生在谁身上都算折辱了吧?这样阴冷的冒渎都不足以刺痛她吗? 有底线吗? 李宁玉想知道,于是她伸出手:“来。” 顾晓梦很聪明,也可能是无法拒绝这个在今晚看上去已经相当柔情的动作,温顺地牵上,由着她的力道把自己牵起,再被转过身去,被按塌腰,被摆弄成格外难堪的臣服姿态。 李宁玉没费什么力,是顾晓梦主动随着她的心意,跪趴在她面前的。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驯顺的小狗。 这算什么呢? 她的颤抖与悲伤未触动自己分毫。李宁玉其实已经明白了:再做下去也得不到什么。 可纤细手指抵到顾晓梦腿间,她的进入没有半分犹豫。 情欲的来源,她无从分辨,也不在意,只觉得这份湿润让她动作方便不少,让她轻易挤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