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王的真面目
在议事厅的尽头是一套镶着金边的古木座椅，长桌上堆积着厚厚的文件，台灯下有一个男人正苦恼的皱起那双好看的眉眼，在纸上奋笔疾书。 是劳伦斯.凯斯曼。 深夜中依旧勤恳工作的国王，并不像白天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反而更像是苦于政务的新手，对待那些枯燥乏味又用词晦涩的文件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 有些意外的孩子气。 卡特想过劳伦斯在纵情荒唐，想过邪恶真相，偏没想过看到他这样的反差。 在他被当做礼物送来这里之前，倒也听说过凯斯曼王族的事情。 他急忙继位，在短时间内也很难做到王应有的风范吧。 比起王，更像是个被好生教养出来的贵族公子。 凯斯曼王室血脉稀薄，这一代除了劳伦斯一个人便再无手足，他的母亲早亡，父亲也因急病去世，不过转眼，劳伦斯就孤身一人坐上了皇座。 还是菲什加德这样一个处处受制于他国的境地。 安静到只能听见劳伦斯批阅文件的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他在议事厅中独自工作的身影像是隐晦地透着些孤独。 他怎么会不懂那种孤寂的落寞感，几乎要将他压迫到溺水一般的程度。 卡特想，劳伦斯不应该这样成为一名孤家寡人的国王，理应是由人民和骑士所簇拥着、所喜爱着的存在。 卡特深深呼吸了一下，敲响了议事厅的门。 “……？”劳伦斯没遮掩表情，讶异地抬起头，看到是卡特时才恍然地弯起嘴角，“我说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呢，我都让他们去休息了，刚刚还以为我的城堡里在闹鬼呢。” “很抱歉，王。我只是看到城堡里没什么人，看到您还在工作慈才贸然打扰。您……还不休息吗？” “啊，让你看到我这样真是不好意思——父王在世时以为可以慢慢教我，谁知道他去的这么急，我还没能顺利接管国家的所有事务。” 刚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被拥护上王位，他不过只是借着自己最尊贵的血统罢了。 察觉到外套差点要落下，卡特重又整理了衣服才走近一些。 离得近了才看见劳伦斯脸上甚至有几道钢笔的墨汁。 却没看见身侧放满了满面墙壁的书架中，有一处怪异地倾斜出一角。 卡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在他眼里劳伦斯完全是个没成熟的孩子。 “王……脸上。”卡特好心地提醒。 “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对了，说了叫我劳伦斯就可以，卡特。”新王从口袋里抽出帕子擦了擦脸，又道，“卡特是睡不着么？还是因为水土不服？” “……只是做了噩梦。”没法说出梦里的一切，卡特移走了视线，淡淡地回答。 “安娜女佣有一手炮制花茶的好手艺，明天让她给你弄一些安神的花茶吧。” “您不用这么费神，我自认为还不算是脆弱的玻璃，即使不这样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种没来由的好让卡特心悸。 劳伦斯一再被卡特提醒他作为礼物的用处，却还是没有对他行使任何作为主人的权利。 他只是从衣架上拿下披风，向着卡特靠近后绅士地将卡特裹进了披风里。 “快要入秋了。你穿这么少出来透气还是会生病的。”劳伦斯并不高明的引开了话题。 卡特从唇边溢出轻叹，紫色琉璃一般的眼眸深深望着男人，最后认输般的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会注意的，王……”在对方鼓励似的目光下艰难改口，“劳伦斯。” “那么，赶紧去休息吧。我送你回去。”劳伦斯手臂虚虚地搭在卡特的肩膀，将人送回了房间。 被这样过于绅士对待的卡特，若是形容只能是不知所措。 比自己小上太多的新王关怀地将被子盖在他的身上，低语着仿佛对待小孩那样祝愿卡特好梦。 “您太过温柔仁慈了。这…不是国王应有的特质。”卡特藏在被子下的手攥紧，指甲深陷入掌心，突兀地开口，像是在试探着什么。 “我不觉得这是坏的形容。”劳伦斯愣了一下，并没有对他的僭越有任何不悦，“只能说我生来便是这样的王，也只能尽力为我的人民做到最好了。” 心系民众的国王，不会坏到哪儿去。 男人的眼眸里出现了一丝动容 “晚安，卡特。”尊贵的王俯下身，轻压在他的身旁，而后在男人的眉心浅尝辄止地落下一枚晚安吻。 从未被这样温柔的暖意包裹，卡特清冷的面容上有一瞬的空洞。 （别这样……对待我。） －－－－－－－－－－－－－－－－－－－－－－－－－－－－－－－－－－－－－ 伴随着皮靴的踏步声，劳伦斯回来后顺手关上了议事厅的大门，随意地将披风丢在沙发的一角。 他半边身子抵在靠背上，垂着头敛了笑意之后，仿佛周身的氛围都冻结一般，男人点上一根香烟，明明灭灭的火光中散发着极淡的烟草和薄荷味道，风一吹就能散得彻底。 书架的位置不知何时笔直地站了两个面容普通的男人。 他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不似伪装，指尖轻点香烟的前段抖落一团灼烧的灰烬。 “确认已经流通到内部了？”原本柔和的嗓音，变得极其冷冽。 就好像那副对待政务愁眉苦脸的样子全然不见，在他们面前的是运筹帷幄，行事果决的帝王。 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寒星一般的眼眸仅仅扫了一眼，就把两人想要出口的话逼了回去。 “是的，王。分别有五种新兴的DU品已经流入了夏城，已经在贵族和曾经的士兵们中流行开，最后的效用都能掏空他们。古兰格尔中也安插了人手进行暗中交易。”两人尽职尽责地汇报进度。 “我们的人卧底在古兰格尔已经有三代之久，所以您不必担心。” “我没有在担心，那群蠢货的脑子还没达到那种程度。”香烟中含有轻微的麻痹毒素，但他并不在意，劳伦斯稍稍动了下姿势，勾起半边嘴角嘲讽地笑起来。 完全是另一种模样。 “克莱西斯这家伙，在战后时期的放诞不羁可是最愚蠢的决定。”不怒自威的王对待掌控自己国家的人并没有半分畏惧，反而像是看着跳梁小丑在做最后的谢幕。 心腹们看着他们的新王，突然单膝跪下摆出了标准的骑士礼，充满着无上敬意地发誓：“王，我们所有人就算是死，也会为您献上最高的忠诚助您打败古兰格尔，让菲什加德得到真正的自由！” “别把我真当小孩哄了，杜德、雷诺兹。”劳伦斯轻笑一声，扶起了两个人。 “可是王……那个人……那可是克莱西斯曾经的玩物，在夏城的事迹大家无人不晓，您如何能容忍这种肮脏的存在。”杜德犹豫着，不敢过问太多，最后死谏一般地猛然发问。 他们的王，从来不是好心仁慈的存在。 “你说的是卡特.佛雷格兰斯？他的用处可大着呢。”劳伦斯并不意外。 今天卡特能走进这间议会厅，完全是他故意为之，哪怕留下线索 ，好像那位被磋磨了五年的上校先生也并没有发现端倪呢。 “不必在意，要说立场，他不比我们恨克莱西斯的少。” “可是王…您想如何利用他？” 如何…利用啊。 劳伦斯惬意地眯起了眼眸。 “祭品的话，是要引颈就戮的忠实信徒才最有滋味啊。” 蛰伏的国王露出恶魔的獠牙，绽开浅浅的、堪称恶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