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吧
刚转来宋城一中,实际情况和宋与卿心里担心的完全不一样,这座顶级学府里的同学们都可以说是很友善,甚至有些过于热情了,这种陌生而又好奇的心情止于下午,他刚来时,一到下课时间,就不间断地有人堵在教室门口,宋与卿以为是其他班的同学来“串门”,眼睛也看不太清,察觉不到这些狂热的气氛几乎都是因自己而起,只觉得这种氛围很友好,还不时地对着门口讨论热烈的少男少女们笑笑。 都这么活泼的吗,他想,难道心情好了成绩自然也会好? 孙煜是九班里的泼皮猴,此外号得的名不虚传,孙泼皮无论和谁一起坐,都要带着同桌一起捣乱,不仅讲话影响课堂纪律,还经常发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桌子里突然蹦出来一只巴掌大的仓鼠,一块突然发生爆炸的橘子果冻炸得满天飞等等,偏偏他个子又生得矮,看上去比女生还要小巧些,九班班任看在他成绩的份上对他酌情处理,将他一个人剔出来,放在讲台的正中间,独自一人成了第一排的前一排,可谓是让人尴尬的“宝座”啊!自从搬了座位,自己独立出来,孙煜表面上消停了,实则背地里一点动作都没少,可今天,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个转校生,老师还指挥孙煜给他搬了一张桌子,就放在……他的旁边。 孙煜分出神来,一直留心着宋与卿的反应,长这么帅,有什么用呢?孙煜唾弃此人,照样是个花心大萝卜。吸引了班里其他同学的注意力不说,还把别班的人都勾引过来了,学校怎么不专门为他办一个展示会,这前门后门皆是水泄不通,他都出不去了。 影响班级纪律,班风班貌,孙煜在心里指谪道。 “笑笑笑,笑个屁啊?”孙煜小声咕囔,却不想被正主听了个正着,宋与卿脸上淡淡的笑容马上收起来了,精致的脸上有一丝错愕,这是,在说他吗?这位新同桌对他的态度不算友好,在宋与卿主动介绍名字时,台下传来一声“嗤”,是轻蔑,而不是笑声。宋与卿只愿一切是自己多想了,将陈淑给他的湿巾拿出来,准备给他的同桌擦一下手,他本来打算自己去搬得,但对方动作很快,课桌放下来时,呛起一阵灰尘。 “别拿这种给小宝宝擦屁股的东西给我。”对方拒绝了,宋与卿这才注意到,湿巾包装上印着的几个字,婴儿棉湿巾(手口专用)。 “这个,可以用来擦手的。”宋与卿还是将湿巾递给了孙煜。 “你懂什么啊?这个牌子的湿巾最软最湿最润,最适合给小宝宝擦屁股,别的湿巾都只能用来擦脸擦桌子,只有它可以用来擦屁股,只有它,它也只能给小宝宝用!” 宋与卿没敢问孙煜,你怎么会这么懂,急忙把自己的湿巾收起来了,因为对方恶狠狠的眼神像是一只要将他吞吃入腹的——金丝猴? “离我远点。”孙煜留下这句话,头再也没往这边撇过。 果然,还是被讨厌了啊。 “笑笑笑,笑个屁啊?”孙煜心里这么想着,没想到嘴一顺溜就说出来了,但也没想到宋与卿耳朵这么好,对方埋首于自己的卷子中,脸上一下子少了许多生动的颜色。 孙煜心里别扭着,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又觉得没必要,就这么一直到放学,孙煜心里不是个能装事儿的人,还是跟宋与卿好好相处吧,谁知等到化学老师拖完了堂,宋与卿直接没影了。 做什么这么着急,和我坐一起就这么不舒服吗,孙煜心里更别扭了,明明以前的同桌都挺喜欢他的啊。 “绿野。”宋与卿念出了她的名字,“我转到了九班,以后,就在一中上学了。” 两人顺着稀疏的人流,一路出了校门,一中附近是一片老城区,高高低低的旧建筑插在城中这片寸土寸金的地皮上,落日余晖下,显得颓败又温和。 “嗯,挺好的,九班学习好的人挺多的,班级氛围也好,特别是那个猴儿,叫什么……” 宋与卿试探答道:“是不是叫孙煜?” “对,就是他,他成绩挺好的,从幼儿园开始,不管学什么,只要是用到脑子的东西,人就一直稳冠,不过嘛,人也是真的皮,你知道他的外号叫什么吗?” 坦白说,宋与卿不是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还是好奇地看向绿野,女孩点漆般的眼睛里多了些色彩,是琉璃般的黑色,曙光洒满了整个大街小巷。 行人不时侧目看着这对颜值颇高的少年,有时候,女孩明明没说什么,男孩嘴边还是笑意盈盈,是很爱笑的一个人啊。人们没舍得这之中联想到爱情友情或是其他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这样青涩的画面好像拉动了青春电影的倒映机,将周围的一切都收进了学生时代中。 有年轻人在的地方就会有青春,连空气也会夹杂进绽青,明净,思考,未来和希望,看到夕阳的时候也不再只想着西下,而是期待起明天的夕阳,一些人正值夏日,还有一些人能够感受到夏日吹来的花香,风也轻了许多舍不得吹散此刻。 可惜人们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察觉青春的感受。 “叫大圣,猴哥,行者,百变小钰,因为孙煜老是从自己课桌里拿出奇奇怪怪的东西嘛,有一段时间又经常穿着轮滑来上学……还有一个什么来着?他外号挺多的,还有——对了——金丝猴。” “有一次,校长结婚,给我们发喜糖吃,孙煜到处找人换大白兔奶糖,但嘴瓢了,一遇见人就问,有没有小白兔奶糖啊?同学,你有没有小白兔奶糖啊?谁有小白兔奶糖?问了一个年级都没换得一颗,后来江上拿了一包金丝猴奶糖给他,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要的是大白兔,哈哈!” 绿野和孙煜虽说是从小同校的老校友,但互相间也不是很熟,只不过这人和江上玩得好,倒常能从江上那儿听到一些他的趣事。 宋与卿也笑了,问道:“这种,大白兔奶糖很好吃吗?” 绿野突然想到,对方是住在福利院里的,宋与卿是什么时候去那儿的?他是宋城人吗?眼睛又是怎么回事儿?天生的还是后来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还有可能……治好吗? “宋与卿,你怎么,会转来这儿啊?” “是陈阿姨帮忙的,去年,她来过一次我们那儿,说要资助了几个学生上大学,还鼓励一些没上大学,但有希望的学生继续读下去,我就是,其中一个。” “陈阿姨,陈淑吗?” “嗯。” “不养育自己的孩子,反倒跑去当孤儿们的mama,陈淑真是博爱。” 宋与卿没接话,扪心自问,陈阿姨其实对他不错,不过是个孤儿而已,仅仅作为一个孤儿,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至少现在没有,宋与卿这么想着。 “陈阿姨,好像没有自己的孩子。” 绿野挑挑眉,“你怎么知道?”宋与卿想起陈阿姨今早在上车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与卿,我在外面打拼了这么多年,可也遗憾的是,没日没夜地工作,亏了身子,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孩子,我资助你们福利院,其实也不是自己有多么爱做公益和慈善,只不过是想借此为自己多增加点福气罢了。这么说好像有点惭愧,可与卿,自从在福利院见过你拉小提琴之后,我就开始关注你了,阿姨知道你学习成绩很好,也很努力学习,只是升学的时候家里出了点意外,才没有升进一中。” “与卿,现在阿姨把这个机会交到你手中,至于能不能抓住,就靠你自己了。” 陈淑与宋与卿约定,在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进入年级前五,这样,才可以继续在宋城一中待下去。 那一个月的约定,今天就到头了。 宋与卿开口:“今天我们……” “不用了,我放过你了。当朋友吧,不对——当普通1同学吧。”绿野向他伸出手,宛如初见:“你好,宋同学,欢迎来到宋城一中。” 深夜的宋城在五光十色的灯火映照下,异常奢靡,林舒霆站在华都酒店二楼的走廊外,右手微微靠在檀木栏杆上,站在这里,正好可以看清整个一楼的布局。余光处,瞥见一个男人往杯子里扔了一颗泡腾片一样的东西。 林舒霆认真看了看那桌子上的菜,蟹粉狮子头,梅菜扣rou,还有一道糖醋小排。他本来没想管的,助理送完了这个那个的老总,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林总,走吧,我送您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回去。”林舒霆拿过钥匙,“李助,你现在去找酒店经理说一下,9号桌的客人茶水里有蟑螂。” “然后就打车回家吧,自己路上注意安全。” “是。”对于老板的奇怪要求,李助习以为常,并没有任何奇怪的表示。 “林总,”马助在离开前突然想起,“公关部的几个同事胃有点不舒服,您看……” “送他们去医院,费用公司报销,这月工资提成涨两番,下周三之前销假。” “好,谢谢林总。” 才说了这么一会儿,林舒霆再往下看时,发现九号桌已换了一个客人,杯子里的水空了,坐在餐桌前夹着菜的,是—— “阿绿,你在这儿干什么?”绿野被人拽起了身,没反应过来,一块糖醋小排掉在地上。 “林大哥?” “你喝了这杯水?”林舒霆指着那个一滴不剩的杯子,有些头疼。 绿野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那个男人呢,刚才坐在这里那个?” “什么男人,我自己来的……” 林舒霆拉着绿野就往外走,临走前,竟然没忘记帮绿野把书包带上。 绿野没敢开口问这是要带自己去哪儿,林舒霆是他们这一辈孩子里的头,比他们长七岁,大哥的威严在童年时代就已早早立下。 林舒霆将绿野塞进副驾驶,将车驶出地下车库,想一想拨给了杨助,电话没响两声便被接起,是一个酷飒的女声:“林总。” “杨助,帮我联络一下顾医生,叫他来郯城公馆一趟,要尽快。” “好的林总,我会尽快联系顾医生,请问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吗?” “去调华都酒店的监控,看看十点零三分左右出现在大堂九号桌的男人去了哪里,先把人扣住。” “就这两件事。” “好的,林总再见。”林舒霆挂断了电话。 “阿绿,你被人下药了。” 绿野看着车窗外划过的宋城夜景,不以为然道:“哦?什么药?” 林舒霆看看她,真是越来越猜不透小姑娘的心思了,安慰道:“具体是什么药还不清楚,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你放心,我已经叫顾医生来了。” “阿绿,你要是身体有不舒服的,就跟哥哥说,别憋着,好吗?” “林大哥,你喝酒了吗?” “没有。”林舒霆也闻到了自己衣服上沾染的淡淡酒味,但他一个酒精过敏的,怎么可能去碰酒。 “是刚才不小心沾上了酒气,哥哥没喝。” “我好像喝了酒。” 林舒霆看向副座位上的绿野,女孩皮肤依旧白皙,恰一看好像是正常的,可绿野的眼睛一看向他时,他就知道那泡腾片的药效发作了。 里面不复以往的冰冷,而是混沌,像墨里被滴进了更深的墨,搅得整个眼眸都更深沉了。 “我想脱衣服。”绿野不再压着声音,甜丝丝的声音浇灌在心上,意识模糊,“舒霆哥哥,能不能帮阿绿脱衣服。” 林舒霆恍惚了一下,自己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听到绿野这么叫他了,小时候,林家还没有搬离玉山城的时候,绿野她mama刚刚离开的时候,林舒霆自己还是个上小学的孩子的时候,就当起了绿野的监护人。 放着林嘉树这个亲弟弟在家,绿野一声舒霆哥哥,林家长子就天天阿绿长,阿绿短的。 江黎也夸,这小子也算随了林家人的性子了,从小就是个负责的小大人,阿绿也算有了个好哥哥。 林舒霆按下绿野掀起的衣服一脚,“乖阿绿,等一等好不好。” “好,阿绿乖,阿绿等。” 封闭的车子里传来一声抽泣,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呜咽,并再一次试图用手掩盖自己的痛苦,林舒霆听着绿野那时不时的啜泣变成了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无论用什么轻柔的声音都无法安慰到对方。 空调温度已经调到了最低,林舒霆的心情也焦急到了极点,杨助的电话在此刻拨来:“林总,我联系了顾医生几次,都是助理接的电话,顾医生……应该在忙。” “林总,需不需要我再联系其他医生?” “不用了。” 电话转播到另一个号码上,“嘟——嘟——嘟——嘟——嘟——嘟……”几乎要等不到那边的回应,电话突然被接了起来:“喂?林舒霆,你有什么事儿最好快点说,姐正忙呢!”电话里面嘈嘈嚷嚷的。 “顾颜,你现在在哪儿?” “怎么,小嘉树胃炎又犯了?” “不是,是绿野,她……有点不舒服。” “哎呦!我的林大少爷,求求您行行好成不成,这世上医术高明的人又不止我一个,你——” “太深了——嗯——”顾颜推了一下身下的人,声音突然转了个调,蒙着话筒模糊了声线。 “找别人吧,要实在不行了,华天之星306,挂了!” 林舒霆在路口掉了头,向华天之星的方向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