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苏向南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

    哨兵的恢复能力出奇的好，被长时间捆绑的四肢已看不出痕迹，只从骨子里渗出一丝酸软，身后被强行撑开的地方也没有多少不适的感觉。

    他伸了个懒腰，打开百叶窗。

    她的梳理很有效，苏向南觉得浑身舒爽，甚至可以不计较尤莱早早地离去。

    放眼望去，温和的阳光爬上冰冷的坚硬的屋顶然后消失，只余下天边悬挂的红霞，有点像她的精神体的样子，苏向南不着边际地想，随手抓起一把匕首，出了门。

    黑夜到来了。

    大团浑浊的雾气腾升起，迷漫了整个路面。目光只能锁定在几步之中，已难知前方之物。

    人们围着塔，在雾中聚集，紧绷着神经，低声交谈。

    来了。

    雾的深处传来大片聚集的嗡嗡声——丧虫，末世中突然出现的一种可怕的杀器，它们长着四个口器，坚硬黝黑的外壳和透明的三对翅翼。

    幸存者们始终不清楚它们从哪里来，因为白日中从不见它们的身影，只知晓它们隐藏在每晚的大雾之中。

    如果不幸被咬到，伤口会血流不止，且他们会立刻失去理智，发了狂地攻击身边的人，直到血液流干的那一刻，如果迅速捥去被咬到的地方，或许还能保住一身血液，但能唤回理智的概率微乎其微。

    不能呆在屋子里，因为门，只会阻挡他们逃生的路。

    哨兵向导担负起保护普通人和塔的职责，阻止丧虫的入侵。

    尤莱踩着精神体的触手，在雾里穿梭，看着柔弱的女子，却是个枪法如神的射击能手，普通的子弹对丧虫造成不了威胁，尤莱在子弹中融进了北极霞水母带着麻痹效用的剧毒毒素，从翅根打进去，可以让丧虫迅速晕死过去。

    深海领主独霸一方，向来不需要帮手，尤莱的精神体便是她最默契的队友。

    她一遍控制着触手抵挡丧虫的接近，一边踩着触手上下翻飞，用黑洞的枪口对准丧虫脆弱的翅根。

    “砰砰砰”，毫不犹豫，弹无虚发。

    同时控制那么多触手着实是件异常耗费精神的事情，尤莱抬手擦去侧脸滑落的汗水。

    空气中弥漫着恐惧与死亡，硝烟伴随着鲜血的味道，刺激着她的鼻腔。

    黑暗即将过去，很快就会迎来天明。这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刻。

    守了一夜，哨兵向导们身心俱疲，但丧虫的攻击越发急切，无所畏惧、横冲直撞。

    有哨兵被咬到肩背，肌rou瞬间暴起，发狠扑向自己的战友。

    “砰”，又有枪响，只是这次，沉重倒地时伴着眼泪掉进地里。

    雾随着第一缕阳光的洒落渐渐散去，堆积沉眠的丧虫和没有被攻击到的一起消失，只有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有抽泣声提醒着，昨晚并不平静。

    “上帝保佑，又平安度过了一晚。”活下来的人对着晨光祷告。

    塔又像往常一样呼唤哨兵向导去做精神稳定程度检测。

    “精神检测合格，辛苦了。”机器声响起，尤莱走下判定台。

    不知道苏向南怎么样了？这个想法刚从脑子里冒出尤莱就觉得不对劲。

    ——不对，为什么我会想到他？

    反正不论他怎么样了都与她无关。

    ——不，还是有关的。

    尤莱否定了自己前一秒的想法，因为她看到了苏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