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段裴通往家里面的那条巷子傍晚是一条小吃街，很是热闹。人们总是要在那摊位上买上一份餐食，如此就算搞定了晚餐。

    他不怎么喜欢吃油腻的东西，和芜安人的口味不相一致。于是不怎么买小摊位那里的东西，唯独转角那家馄饨摊，清淡可口，是段裴经常光顾的店。就在旁边有一家串串摊，顾客多，生意好，总是要排很长的队伍，他从没吃过，不过那晚还是在这摊位前停下了。

    排了二十多分钟的队，总算买到一份。段裴将买到的餐食攥在手心，快步向家里走去，还未等到家门口，便在离家不远的路灯下面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踮着脚向远处眺望，终于捕捉到段裴的身影，一个转身，许泱就跌进段裴的怀抱。

    她笑着趴在他的肩头，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又惊又喜道：“怎么还有夜宵吃。”许泱的眼睛里面闪烁着亮亮的光，段裴心头仿佛被什么挠了痒痒，但他只要静静望着她，便像就是能止了那痒的。

    他微微点头，手掌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哑声道：“随便买的，你尝尝。“段裴总觉得身上沾染了油烟味道，于是刚刚回来的路上吸了一支烟，这会儿身上还残留着烟味。他眼睛有些痛，身上那乏力久久不散，大抵是近来休息不好的缘故。

    他将许泱抱在怀中，手臂轻轻覆在她的腰上，闻见她身上那好闻又安心的味道。许泱的身子一滞，她攥着他的手臂紧了又紧，轻声询问道：“怎么啦。”

    段裴呼吸均匀，那温热的潮湿打在她的肩头，他沉默了几秒，继而缓缓开口，“抱一会儿。”

    他忽然觉得自己和以前不太一样。以前偶尔会感觉到累，会疲惫，但抽烟就好，一支烟只要燃尽，那些负面情绪就全部会通通消失不见。现在他似乎变得脆弱，自从遇见许泱以后，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段裴揽着她回到家，他抬起手臂将餐食拿到她面前，哑声说道：“要不要尝一尝。”

    许泱说要，但更想尝一尝他的味道。

    忽而，许泱在他眼睫处落下一个吻，于是他们在只亮着一盏灯的院子里接吻，耳边传来夏蝉的阵阵鸣叫，段裴的心脏与此发生同频率的震颤，多巴胺正加速分泌，肌rou不自主收缩，他的脑海中只残存一片空白。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患上了一种叫做许泱的瘾。如果他无法戒掉烟，那就更加戒不掉她。许泱喜欢黑色的长裙，每次她回家再过来，都会搬来许多件，不同款式的，而同样的是，她穿着都格外的好看。

    许泱爱喝酒，自己也喝的开心，能灌醉她的时候不多。她会阻止段裴陪她一起，她说他要保持清醒，他的脑袋聪明，是要读书的。

    脑子清醒不清醒段裴不知道，但他无比清楚，自己究竟有多么爱许泱。

    她喝醉了穿着黑色的长裙在院子里面跳舞，月光都格外偏爱她，洒下的月光散落在她的肩上，将许泱整个人衬的近乎透明，她头发长长的披下来，飞舞的发丝跟随着风。在那刻段裴觉得这里似乎不是人间。

    月光坠入人间，段裴看见仙境，她是存在于他梦中的仙。

    许泱那晚对他说，她的入学手续已经办好了，是在理科班，和他距离好远。

    她还说，许荷最近又带了新的男人回家，她zuoai的声音很大，叫的很难听，她每次回家都捂着耳朵，但家里面总是一股难闻的气味，让人作呕的味道。

    许泱贴在他的胸前呢喃，“我只知道我父亲的名字，但从来没见过他，听说在渝城是个有身份的人，不然也不能给许荷这么多钱让她闭嘴。”

    段裴嗅到她身上的酒气，许泱的脸很红，大概是真的有些醉了，她的音调里带着丝丝慵懒，尾音上扬，和平时不太一样。他轻轻吻住她的唇，但想说的话卡在嘴边，迟迟没有开口。

    许泱攀附上他的肩膀，一寸寸抚摸着他胸前的肌肤，在段裴小腹上不停地打着圈。她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轻声在他耳边道：“原本我觉得生活很无趣，真的。但你不一样，段裴。”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自由生长的，蓬勃的生命。”

    “我看到了希望。”

    段裴的鼻子一酸，心脏微颤，刚想说什么，许泱已经睡着了。她睡着的时候总是喜欢抱着他，段裴便动也不动，任由她抱着，于是第二天他总会腰酸背痛，但他偏偏又贪恋这感觉。他听着许泱均匀的呼吸，小心帮她盖好被子，然后自己再安稳睡去。

    他做了无数个梦，不过这次是好梦。大概是许泱说到了希望，于是他便看到了以后。那本来漆黑的，望不见路的泥泞小路照进了寸寸阳光，于是万物生长，全部向阳。

    暑假终于结束，芜安一中迎来开学，同时新生入校。段裴升到高二年级，班级搬到了一楼最左边，许泱进了十三班，在走廊最右侧角落，恰好班主任就是王继平。从那时段裴才觉得，世上的事情还真就有那么巧。

    他在学校没有朋友，这会儿班级里的人都在忙着补假期作业。段裴坐在第一排，将作业叠好放在桌角，一摞卷子，字迹工整，写的满满当当。班里太过于吵，他闲来无事间看着窗外，新生们都拿着绿色的校服，没穿在身上，别说是新生，大家都嫌着这颜色过于难看，就连段裴班上也没几个将它穿在身上的。

    段裴对衣服好看不好看没什么概念，只唯独觉得许泱好看。

    想到许泱，他从座位上起身，却偶然看到从走廊进过的王继平，他捧着教案顺着四班门上的窗子探了探头，望见段裴的那刻他忽然冲他摆了摆手，用口型不知道说着什么。段裴扬了扬头，从教室推门出来，一瞬间四周恢复安静。

    王继平在看到他的瞬间嘿嘿的乐了，他拍着段裴的肩膀，　小心翼翼道：“哎小段你知道不，我们班新来了个学生，校长找我，还让我特意照顾。”

    段裴愣了一下，继而缓缓点头，他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教案上，“许泱。”

    这回答实在让王继平惊到，按段裴这性子，他整天两眼抹黑，照理来说对这些东西应该一无所知。王继平猛地转头，皱起眉不禁反问道：“你咋知道。”他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吓得手中教案滑落。段裴反应的快，在空中把它接住，又在手边绕了一圈，他将那破厚书在王继平手上随意一拍，点头道：“我不是说我有喜欢的人。”

    王继平双眼睁大，似乎还未从这震惊中回过神儿来。而只见段裴扬了扬头，认真对着他一字一顿道：“就是她。”他转过头就要走，手臂却被王继平猛地攥住，他大声道：“这这这，哎小段你干嘛去。”

    段裴对上他的目光，淡淡道：“找许泱。”

    王继平猛地一拍额头，将手中的教案怼给段裴，皱着眉头说道：“那可是我学生，我和你说，你别乱来啊。再说了人家还不一定喜欢你呢，小段你这就不对了。”王继平这人说话总是能戳中他的笑点，段裴轻轻咳了两声，拍了拍王继平的肩膀，侧过头望着走廊的尽头。他嘴角不露痕迹的勾起一抹笑，哑声道：“她也许喜欢呢。”

    管不了王继平在身后说什么，段裴已经走到十三班门口，他手里拿着几本厚厚的教案，侧过头向班级里望去。他们班级里面也在收暑假作业，有人看见段裴，纷纷小声议论他怎么会来这里，里面的声音也同样嘈杂，但段裴在那时似乎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许泱坐在第三排的窗边，她今天随意绑了头发，身上穿着绿色的校服，在出神的望着窗外发呆。而就在那刻，窗外柳絮纷纷飘来，她忽而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

    脑中仅存嗡嗡的回响，段裴感觉心脏似乎发出震颤，那是从最深处涌来的，持续的，长久的颤动。

    他此刻感到无比清醒，他如此深爱许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