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桑
秋桑
“生物学是探索生命现象和生命活动规律的科学,研究对象是生物的结构、功能、发生和发展规律。” 黑板前的人身姿挺拔卓然,低醇平缓没有起伏的语调像一缕燃不尽的悠悠线香,在宽阔的封闭式空间内缭绕萦折。转眸时,那双含情脉脉的温柔瞳仁汇布熠熠星辰,静静挥洒着让周遭景象都虚化的光芒。 “地球上现存的生物估计在200万~450万种,已经灭绝的物种更多,至少也有1500万种。” 听得入迷的学生不由得发出感慨:“这么多都灭绝了啊……………” 柏予珩浅浅一笑,停留住视线在教室的后排上,星眸微闪缓缓描绘着那个小小身影的轮廓。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随意的落在一个着力点上。 何纾韫从来没有机会和他在一间教室里上过课,但她在心里幻想过无数次。如果他们是同级生,她就会让何鸣坤去求情让柏予珩当她的同桌。他们就可以整天整天的一起学习一起写作业了,放了学还能一起回家,参与他一整个青春,不错过每一个细节。 这一刻算是实现了,虽然他是站在讲桌上的老师,她是听课的学生。但真真切切的圆梦时刻,冲击力远远比想象中的来势凶猛,每一个单位的细胞都在疯狂涌动冲刺,也不知道它们的目的地是在什么方向,只顾着眼前的肆意燃烧。 “从北极到南极,山川到大海,冰雪极地到沙漠,都有生物的存在。它们具有多样的形态结构,生活方式也变化多端。” 黑板上的幕布一帧帧滑过精美制作的ppt,何纾韫反手托起昏昏沉沉的脑袋,半阖着眼皮盯着前方,眼神涣散脑袋空空。 柏予珩太了解上课开小差的学生会表现出什么样的神态了,不禁无奈的叹息,无心责备但忍不住老是想观察她的每一帧微表情。跟小和尚听了一整天枯燥乏味的经文似的,怕被老和尚责罚不敢懈怠,但又控制不住困意,只能摇头晃脑的打瞌睡。 下课铃响了,猛的吓醒了倒在童洺晗胳膊上做美梦的何纾韫。她睁了睁眼,机械般把桌上空白一片的笔记本塞进包里,捂着嘴刚打了个哈欠还没恢复大脑意识,就被童洺晗狠狠掐了一把后颈,紧接着耳边传来她压着嗓音的提醒:“完了完了,柏教授来找你算账了,你自求多福吧……………我们在外面等你…………” 柏予珩穿过课桌间隙大步流星的径直走到最后排,驻足在何纾韫面前歪头打量着睡眼惺忪还没反应到眼前状况的迷糊蛋。 教室里的学生已经陆续离开了,就剩下他们俩面对面站着,一看这架势就是学生被留堂批评的节奏。 何纾韫瞥着他一副似笑非笑的的奇怪模样意识逐渐清醒,有什么好笑的?笑的她又升起一股被戳穿秘密的无名恼羞。 “咳………嗯……………”她短暂的慌乱了下方寸,清了清嗓子假装对他熟视无睹,往旁边挪了一步准备开溜。 眼看着就要擦到他的肩膀了,猝不及防的被柏予珩伸手拉住胳膊肘往回轻轻带了一步,她刚睡醒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反抗,轻而易举的被他拿捏住了。 她的心触底回弹了一下,气急败坏的拧起了眉头准备好好跟他辩论个三百回合,凭什么公报私仇找她茬?抬头目光相对的那一眼,把她卡在喉咙里所有想脱口而出的犀利台词全给没收了。 这个距离太近了,他鼻尖呼出的温热气息像是在恶意蹭她一样,有意无意的把她意识浸成一滩烂泥,捡都捡不起来。 作恶者可一点都没觉得自己的行为越界了,气定神闲的侧头凝视着她,不紧不慢的问道:“白天的课很累吗?” 从他唇缝里飘出的话语强硬的钻进耳腔里搅的天翻地覆,何纾韫闭了闭眼往后挪了挪肩膀把胳膊从他手里解救出来,话锋一转掌握回主动权:“我是没选上这门课吗?如果没选上,我明天去教务处选别的课。” 柏予珩不知所以,懵懵的点了点头:“选上了啊,名单上有你的名字。” “那你!”何纾韫一下提高了音调露出了爪子要教训他:“那你为什么不点我名?故意的?” 柏予珩抿了抿唇,落下睫毛轻笑了一声:“点名是为了认人,我要给不认识的学生对上号。” 意思是你认识我呗?不点她的名,惹得舍友都有些遐想。她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让别人生出无端的猜测给他们的关系增添扑朔迷离的剧情。 何纾韫嗤笑了一声,郑重的提醒他:“柏教授,对学生要一视同仁。” 她瞥眼看到教室门口冒出了两双八卦的眼睛,瞬间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清了清嗓子丢了最后一句话:“走了。” “是不是说你上课睡着的事了??” “凶你了吗???” 两人追着何纾韫问东问西,她云淡风轻的把包甩上肩头:“没有,说点名册上错漏了名字的事。” 【文件】 【上课内容的ppt。】 何纾韫刚洗完澡躺到床上就收到柏予珩发来的压缩文件,她心一咯噔脸立马起了一阵燥意。还以为他没发现自己上课开小差睡着了,敢情根本没逃过他的火眼金睛。 她赶紧保存了文件,口嫌体直的不饶人:【别假公济私,影响不好。】 又影响不好了?柏予珩看着屏幕上刻着【文件已接受】这五个大字,不免觉得好笑:【早点休息,白天的课太满的话,午休时间回宿舍睡会。】 何纾韫不屑的掀了掀嘴皮子发出极小声的语气助词,闷头拉上被子倒头就睡。 临近国庆节长假了,家庭群里四个长辈跟老小孩似的兴奋不已,七嘴八舌的商讨着全家出去旅游计划。 何鸣坤:【爸爸要和柏叔去钓鱼,让咱们别跟着,他们有自己的娱乐项目。】 岑幽兰:【韫韫想去哪儿玩呀,落地签的国家可以考虑,不想出国的话咱们就在周边找个城市。】 薛唯奚:【我上个月去给剧组送设计的首饰,他们在云南取景的,纳帕海的水上公路和普达措国家公园风景很棒。可以作为备选项,看孩子们的意见。】 果真还是血脉相制,薛唯奚太了解何纾韫的喜好了,一提到国家公园就把她给炸出来了。 何纾韫:【听着很适合写生,就去云南吧?】 薛唯奚:【旅游散心别背着画板了啊,那咱们就去云南了?予珩的意见呢?】 柏予珩:【我都行,听您的。】 何鸣坤:【对了,绫音4号的航班回国,我让她直接转机去云南找咱们汇合吧。】 岑幽兰:【韫韫,去旅游要是缺什么你告诉我,我提前给你准备。】 何纾韫:【谢谢妈,什么都不缺,都有。】 放假的这一天,何纾韫拖着一个超大容量的行李箱把所有的脏衣服和床单被套都带回家清洗。柏予珩开会教师大会后刚到家就看到飘满了一阳台的连衣裙,他撑着腰细细打量着被微风拂起的轻盈雪纺,各式各样的淡色晕染像是一抹薄雾暮霭幻化出的云霞,疲乏在不经意间被一扫而光。 画室门被嘭的一声推开,何纾韫打电话的声音逐渐清晰的传来,她边往客厅走着边心急如焚的撒娇耍无赖:“你就帮我开嘛!!!” “真的跑不动……………” 她停在餐桌边揪着眉头静止了半响,突然舒展开五官愤愤的咬牙骂道:“萧筠!你真有种!拉黑了!” 何纾韫啪的一声把手机拍到餐桌上,端起水杯一口气咕嘟咕嘟的喝光了满杯的水,刚落下眼神就对上站在不远处一点声响都没有的柏予珩,她小口喘着气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嘀咕什么,抓起手机风一阵的又冲进了画室摔上门。 还没等柏予珩想出招来消消她的气,萧筠的微信就发来了。 【你老婆把我拉黑了!我靠啊!】 【我真的冤枉!医院现在管控假条很严的,我跟她解释了,不听啊!骂我我能忍,真把我拉黑了!】 【你能不能管管?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帮她的好吗???】 【她就是个白眼狼!气死我了!】 柏予珩无奈的摇了摇头发出哂笑,两人跟小学生吵架似的,这么小的事情还能上升到拉黑的地步呢?他可管不住,也不敢管。 何纾韫化悲愤为力量,把所有的不满全部撒在画布上,下手也变得没轻没重的,恨不得要用画笔当成匕首把画布想象成萧筠戳个一级伤残才满意。 越画越丑陋,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弯腰拿起工具箱里的剪刀准备毁掉这副不堪入目的作品。 柏予珩刚推开半掩着的门就看到她双目冒着蹭蹭的怒火,手里握着一把剪刀像是刽子手准备要屠杀一样骇人。他心一颤赶忙跑上前不由分说夺走剪刀:“你要干嘛?” “我!”何纾韫简直莫名其妙,眨巴着眼睛瞪着把剪刀藏到身后一脸戒备警惕的柏予珩:“我要把画给毁掉啊。” 毁画?柏予珩的心跳噗咚噗咚的往腹腔底部坠,神情恍惚的觑着满眼写着无辜迷茫的何纾韫,迟疑不定的缓缓从身后挪出了胳膊。 何纾韫一把抢回剪刀,娴熟利落的在画布上划下了大大的两个叉,破天荒的耐下性子解释道:“我们美术生呢,有个不成文规则。画坏的画作不能留全尸,免得被人捡到拿过去加工变成他人之作了。” 看他还定在原地愣神,跟个目睹凶神恶煞的魔女杀人现场还惊魂未定的纯情小鹿似的,何纾韫起了恶作剧的坏心眼,手持剪刀起身慢慢逼近他眼前,悠哉悠哉的把玩着利器,眼角慵懒斜睨着他,整个人的仪态平平增添了与她清冷孤傲的气质相悖的祸国殃民危险撩人气息,她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的戏弄他:“她们喜欢用手撕画,可我就喜欢拿剪刀绞碎。得不到,就毁掉好了。” 她翻转的纤细手腕陡然被一只炽热的手握紧,那把冰凉的剪刀也被小心翼翼的拿开。从手腕脉博处传来不属于自己的触感,跟撒了一层跳跳糖渣似的酥酥麻麻的蔓延至四肢百骸,噼里啪啦的掉着电流摩擦碎末。 目光流转之间,她看到柏予珩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眷恋似的轻轻松开抓着她手腕的手,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不经意间,指腹擦过了她薄弱的肌肤,点到了痒xue,何纾韫一阵头皮发麻,刚才所有的无所畏惧全线丢失,瞳孔微微发颤的闪躲开视线。 “以后,我帮你处理掉你不喜欢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