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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崇训决定先瞧瞧再说。于是他问身边的宦官李妍儿的住处,然后调转马头,沿着太腋池岸边向西岸过去。南岸和东岸是最热闹的地方,越往西走,越是冷清。这时那宦官指着一处小院说道:“就在那边,以前汾王就住的那里,世事无常,现在汾王都要做皇帝了。”薛崇训点点头,策马来到院门口,这是个一进的小院子,里外也就七八间屋的规模。在大明宫里,这样的低矮建筑多是宫女们住或者堆放杂物的地方。这时估计里边的人听到了动静,院门忽然打开了,一个穿着素色长裙的妇人出现在门口。这个人薛崇训刚见过不久,在五王子府见着的,是李长器的王妃之一,应该就是李妍儿的生母。只见她梳着堕髻,大约三十来岁,是个面容清丽的妇人,幽居了一段时间比上回还要清瘦了……颧骨较高,听说这种面相克夫?第三十一章兄弟以前一直恐惧于李隆基的压力,现在李隆基败了,让他轻松了好一阵。但渐渐地他意识到这一切表面上的荣华都源于母亲的信任和权势,这两样缺一不可,只要失去一样,现在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把命运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实在不是件稳靠的事儿。而且李隆基还没死,快一个月了聊无音讯,终究是个隐患。……湖畔的柳枝在午后的骄阳中慵懒地垂着,偶尔有微风吹过,它们才轻轻摇动几下。沿湖的石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于是里面这栋绿瓦白墙的小院子就显得更加幽静了。薛崇训和一个宦官走到院子前面,他已下马,左手牵着缰绳,右手提着一个笼子。这时李妍儿的生母孙氏忽然出现在门口,倒让他有些猝不及防。本来只是想过来看看她们住的地方,并没打算要说什么做什么。孙氏片刻的惊讶,瞪大了与李妍儿有些相似的眼睛道:“薛郎何事造访?”薛崇训忙道:“我只是路过。”太腋池西岸,去什么地方能路过这里?孙氏怔了怔,很快便客气地说道:“薛郎和这位公公既然来了,进院子喝口水吧。”这个妇人的丈夫李成器,便是薛崇训杀死的。现在她却要对薛崇训如此客气……薛崇训心中一时诸多感受无以言表。午后的静谧仿佛涤荡掉了他的戾气,此时此刻他希望自己和身边的人都活得好些。或许世上大多数都是这样想的,让自己和身边的人活得更好。李长器为了自保,主动放弃长子的继承权,把皇储让给李隆基,也是嗅到了数十年前李世民和李建成争夺皇权的血腥味吧?但世事无常,一味退缩也不定就能自保,最后李长器还是家破人亡,留下孤女寡母无依无靠,住在这样偏僻的地方,活得战战兢兢。想到这里,他不禁对孙氏母女产生了些许同情。他说道:“这里是内朝所在,恐不方便,我就不进去了……大表哥的事,对不起。”他说这句对不起的时候确是出于诚心。“你……”孙氏惊讶地抬起头仔细看着薛崇训的神情,良久之后才叹息道,“怪不得薛郎,你也是只是奉命行事……我不怪任何人,国家大事本就不是我们的事。”她最后补充了一句,应该是怕薛崇训和他身边的宦官把话传出去,说她心里有怨恨,她们的日子会更不好过。薛崇训听罢默然不语,人的悲哀莫过于此:没有尊严,没有安全感,怨恨就怨恨吧,还不能表现出来。这时他发现孙氏在看自己手里提的兔子,大约有兴趣的样子,薛崇训见状,顾不上多想怎么向宇文姬交代,很大方地就把笼子递了过去:“这只兔子送给妍儿,表嫂代为收下。”孙氏有些犹豫,强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薛崇训道:“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或许妍儿会喜欢这种小动物。”孙氏这才接了过去,道了一声谢。薛崇训也无法完全猜测她内心的情绪,但此时他已完全打消了对李妍儿的非分之想。有时候事情如无必要,实在不用做得太过分。他抱拳道:“如此便不多叨扰,告辞。”说罢他便翻身上马,离开了小院。那宦官仍旧马前马后地跟着。薛崇训见他态度恭敬,便问了他的名字,名叫张肖,内侍省的一个小宦官。……回到家,刚进府门,正遇到薛府的管家薛福来禀事。这个薛福五十多岁,从脑袋到肚子都是滚圆滚圆的。在河东薛家呆了一辈子,以前跟薛绍,现在跟薛家长子薛崇训。他以前不姓薛,姓还是薛家赐的,以前姓什么大伙都忘了,估计他自己也很少想起。管家接过薛崇训的缰绳,说道:“有件事,二郎明日离京。郎君要去送送么?老奴昨儿想提醒郎君呢,可昨晚郎君没回来。”薛二郎现在的处境,估计没什么人愿意去送,也不能怨人情冷暖,人情本就那么回事。不过薛崇训毕竟是他的亲大哥,一个爹妈生的,如果连薛崇训都不去送送,实在有点说不过去。正好今日还有小半天时间,也没什么正事,薛崇训便道:“我现在就过去,叫庞二备车。薛福,你给准备些东西,尽快装上。”薛福道:“成,郎君到倒罩房喝杯茶歇会儿,老奴便能准备妥当。”薛二郎在长安的住宅也在东市附近,离五王子府也不远,唐隆政变之前就是他代表太平公主和李隆基联络,从而促成了李旦家和太平家两大势力的联手,可谓功不可没。以前薛二郎比薛崇训风光,现在恰恰相反。薛崇训带着一干奴仆侍卫行到府前,叫门子进去通报,不一会薛二郎便出来迎接了。只见二郎还是那样子,穿着紫色圆领长袍,身材瘦削,苍白的脸有些病容。薛二郎抱拳道:“长兄。”薛崇训挥了挥手,也不客气就往里边走,“自家兄弟,甭客气。庞二,把东西搬进去。一些吃穿用的东西,二弟回河东路途遥远,多准备些东西。”薛二郎跟着也进了门,一面笑道:“我还以为没一个人来送我,到底还有个兄长,嘿嘿。”薛崇训见他笑得一点都不勉强,不禁说道:“二弟,我瞧你挺想得开的。”“我有啥想不开的?”薛二郎咳了一声,“虎毒还不食子,况且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母亲大人的事,母亲也不会把我如何,大不了削去王爵,回河东老家呗,咱们家在河东又不是过不下去。”薛崇训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