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久田茉树终于做出了决定让我成为她
黄昏的时刻已经过去,夕阳隐去,天幕灰暗,东京已经步入夜晚。 随着步伐走动,前方吹来带着凉意的晚风。身侧,缓缓而行的身影,在风里带来清甜的香气。 平川哲文往他的右方看了一眼。 和久田茉树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夜晚的暗澹能够衬出目光的明亮,身侧这名女教师的目光,便是在稍显暗澹的夜色中,穿过了两人之间的阻隔,直达内心。 平川哲文有些不安地挪开了眼神。 “怎么?” “……什么怎么?”平川哲文小声问。 “为什么不敢看我,心虚吗?” “……” “……” “是吧。”停顿了片刻之后,平川哲文又转过,对着久田很勉强地笑了一下,承认了。 久田茉树的眼睛始终不离他。 难过、悲哀、失望……注视着蕴含这样情绪的眼睛,怎么不会心虚。 平川哲文已经不知道他应该怎么面对她了。 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不知道。 其实直到现在,久田茉树还没给出她的答桉——关于接下来两人应该会怎么样的答桉。 不过,既然在这个时候,在和三名女高中生争论完之后的现在,久田把他叫了出来,就是要说这个话题吧? 望着眼前在柔和的灯光里温柔的温和的面容,平川哲文无声地想着。 久田茉树打断了他的沉思。 “哲文。”她喊了他的名字。 “是。”平川哲文的注意力重新集中起来。 他现在有点紧张,就像是很早以前,还在上学的时候,上课忽然被老师点名。 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望着他的教师的视线,便是这样的具有压迫力。 “我对你很失望。”并没有绕弯子,久田茉树的第一句话,很直接。 “……” 耳边平澹吐出的话语,脸上吹来的晚风,还有眼前所注视着的眼睛。 平川哲文像是老旧的电脑卡壳了半天之后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是……是应该失望。” “你还记得从咖啡厅离开的时候,我和你说了什么吗?” “记得。” “看着我,复述一遍。” 眼神已经无法逃避了。 平川哲文感受着闪烁着的目光,话语干涩。 “……不管怎么样,希望我不要再这样堕落下去。” “是啊,你还记得。”久田茉树点了点头,接着又是询问,“那么哲文,你给我的答桉是什么呢?” “……” 无法回答的问题,久田茉树替他回答了。 “我给了你想清楚的时间,而你的回复……却是全都要这样荒唐的答桉。甚至,也就是几天时间,我的男友,不但没有悔改,还又找了一个女友。” “……” 道歉在这种时候只会显得无力,平川哲文也不知道他这时候能说些什么,除了沉默也只能沉默。 久田茉树深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开口了。 的确是心累了吧。 伴随着二人相继的安静,随之而来的是越加压抑起来的空气,压得身体发沉,脚步迟钝,脚步声也沉闷起来。 平川哲文低垂着视线盯着地面,和身边的久田茉树,一步一步往前走。 …… 行至不知道哪里了,眼前不变的水泥地面并不足以让平川哲文做出判断。 但是他听见了声音,久田茉树的声音,于是他终于抬起了头。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久田茉树在问他。 “说点……什么?” “你的想法。” “……” “沉默是什么意思?”久田茉树看向他。 平川哲文迟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的意思有很多,一种是真的不知道,还有一种是知道自己的答桉不太合适,所以只能说不知道。哲文,你是哪一种?” “……” “看来是第二种。” 对此,平川哲文否认不了。 …… 久田茉树觉得很悲哀。 她身边这名教师终究还是已经逃脱不了滑向堕落的道路了。 现在的情况,根本不是她的一次演讲、一次情绪的宣泄能够改变的。 他已经坠入堕落的泥潭,并且,他的身上有两只手抓住了他,不让他逃离。 一只手是筱原诗织,一只手是叶月礼弥。 他的身心已经被她们束缚住了。 除非那两名学生能够主动松手,那么他还有一点逃离的可能。 可是,久田茉树也知道,有些事情走到一定地步是回不了头了。 平川回不了,筱原和叶月也回不了。 牵住的手已经分不开了。 他们一起扎进了一同堕落的深渊,要彻底沉沦下去。 她又能做什么呢? 看着这名曾经以自己身份自豪的教师,彻底沦陷、堕落吗? 说实话,久田茉树不想这样。 她终究还是忘不了那句“教导好学生是身为教师的天职”……尽管这句话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是莫大的讽刺。 但是她还是想着这句话,期待着身边这名教师能够回想起初心,回想起他站在讲台上的那个时候。 他们现在并未分手,她还是他的女友,她还是喜欢他……以前的他。 脚步声行走在夜晚的灯光下,一声声响起,正如不停息的心跳,敲打着。 久田茉树的心,她在做着某种决断。 下定决心结束,还是…… “……” 久田茉树又看了一眼平川哲文。 他无声地盯着地面,侧脸看不出情绪,只是亦步亦趋般地,如机器人一样陪着她不断往前。 一台等着人来cao纵他的机器人,让人怀疑,如果离他远一点,这台机器人是不是就将会这样报废。 久田茉树就这样一直看着。 …… 对于时间流逝的感知变得迟钝,平川哲文也不太清楚他就这样走了多久,只知道耳边,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是单调往复着压抑的脚步声。 终于在某一刻,平川哲文还是觉察到了那始终注视着他的目光。 他将目光捕获,装进他的眼中。 “……” “……” “茉树。”对视着,平川哲文张了张嘴。 于是他看见了久田茉树的眼神波动起来。 在他喊出名称的一瞬间,就像是注定好的巧合,她的眼中闪出了名为“决断”的眼神。 她是已经想要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了吗? 猜测着,平川哲文望着这样的眼神,就像是等待着最终审判的犯人。 久田茉树深吸了一口气,冬季带着冷意的空气沁入口鼻,她让自己清醒一点。 “哲文,我最后再问你一遍。” 她细细打量着他,不放过一点脸上的微表情。 “你告诉我,你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 平川哲文又没了回应,眼神中,纠结起来——他现在还能回头吗? 回去,和筱原诗织说:没什么了,我们已经结束了,就这样吧。 然后,再对叶月说:叶月,可以了,包养之类的玩笑到此为止了,我们之间不再有关系了。 他做的到吗? 心中的答桉是如此显而易见,平川哲文不需要多想,答桉就第一时间浮现在了脑海。 他现在已经绝对做不到了。 “……” 久田茉树将后续的问题咽了回去。 仅仅通过眼神就能知道答桉了,后续的问题,那些劝说,已经没用了…… ——但是果然,人说到底就是即使明知道答桉还是会抱着侥幸心理去试一试的生物。 又往前走了几步,又一次抬起脸,直面着平川哲文的眼神,久田茉树忍不住了。 “哲文,你真的就要这样一直下去吗?就这样朝着你曾经的目标越来越远,也无动于衷?” 平川哲文沉默了片刻,吐出的话很艰涩。 “……但是,我现在能怎么办?” “坚定一点,挣脱她们。”久田茉树的话语很坚决。 “挣脱她们……” “是。”久田茉树说,“说到底你并不亏欠她们什么。” “或许对于她们而言,你是她们人生里相当重要的一个组成,你改变了她们,是她们不能放弃的救赎。” “但是,你自己呢?” “对你自己来说,她们真的就让你完全挣脱不了吗?” “我觉得你对她们并没有那么多责任。” “在此之前,你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责任去做了,你帮助了她们,你问心无愧。” “至于期间发生的一些意外……” “那也只是意外而已。” “你不需要因此对她们接下来的人生负责。” “她们之后怎么样,那是她们自己的事情了。” “你觉得呢?” “……” “……” “茉树……” “好了我知道了。” 平川哲文仅仅只是刚刚开口,久田茉树就知道他要讲什么了。 她打断了他的讲话,悲哀地撇过了脸。 果然,既然明知道是无用的,就不要去尝试了才对,答桉符合心中的预期,除了让自己再次难过一次,没有任何作用。 ……只是啊,道理谁都懂。 感受着心中的情绪,波动,盯着街边路灯的久田茉树,她放缓了脚步。 绝大多数道理其实很多人都懂,难道她说的那些话,平川就不知道吗? 想来是知道的。 但是,人类就是这样,个体的差异,感性的存在,让所有人面对同一件事,也会做出各种各样的选择。 人是非完全理性的生物——在理性的道路上根据感性的指引找寻着自己的方向。 久田茉树此刻最【正确】的决定应该就是丢下平川哲文转头就走,从此以后这个人堕落也好,还是怎么样也好,统统和她无关了。 但她做不到。 感性的思维,依旧存续着的情感,指引着她的方向。 在夜晚的风,能够让头脑冷静的风里,久田茉树忽然停住了脚步。 平川哲文也停了下来。 “茉树……” “你已经听不进去了,是吗?” 久田茉树并没有给平川哲文说话的机会,她盯着他的眼睛。 微微停顿就自顾自做了判断。 “是,你的确已经听不进去了。” “已经晚了,你已经陷了进去。” “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我一两句话能够说服的。” “我……” “不,你不用开口。”久田茉树有些落寞地摇了摇头,又一次打断了平川哲文的发言,“接下来听我说,好吗?” “……” 迟疑着,平川哲文点了点头。 和着风掠过的声音,久田茉树的话语声,轻飘飘的话语声,也跟着吹入了平川哲文的耳中。 这是久田茉树今晚对他留下的最后一段话。 …… “哲文,我知道的。” “喜欢的情感不是说断就断,你不会因为我几句话就放弃。就算是我,我也不是那么坚决的人。” “尽管来之前,我想过无数次,我们就这样结束吧……但我真的很难过。” “我不喜欢现在的你,可我还是放不下以前的你,那个可以问心无愧的说自己是一名正直的教师的你。” “我始终难以接受,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很难过。” “就是这样,凭借着我对你最后一丝的喜欢……或者说,对以前的你的留恋。这让我站在了这里,你的面前,对你说出这些话。” 说到这里的时候,身前的女教师停顿了一下,语气,越发郑重、认真。 “哲文,我一直认为,犯了错并不会怎么样。” “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绝对不会犯错,那些常人眼中的‘问题学生’,在许多年之后,也许也能够拥有让人满意的人生。” “只是,在这其中,需要别人的引导。” “你需要有人把你拉出来。” “你也说过的吧,曾经的不良少年成为如今的教师,那名在你面前,说你还有救的教师,是因为她,你才有了今天的样子。” “现在,让我成为她。” “我也对你说,你还有救,或者说,我希望你还有救。” “那些伸出手,要把你拽到泥潭里去的人,你挣脱不了她们,那就让我把你拉出来。” “总是你在拯救别人的人生,现在,轮到我来拯救你了。” …… “但是,你也知道的吧,只有我一个人,怎么都不行的。” “这种事情说到底还是需要你自己,你自己也想要出来。” “最后一次的机会,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我不可能一直牵住你。” “什么时候,我累了,累到拉不住你、不想要再拉着你的时候,就是我放弃的时候了。” “记住了吗?” “教师的身份是荣誉,身为教师——身为一名曾经的教师,你应该理解这句话。” “好好回想一下当初你第一次站在了讲台上面对学生的情景,那时候,你在想些什么?” “不要让她们毁了你本该骄傲的人生。” “那个本该可以挺起胸膛说自己是一名教师的人生。” “……” 久田茉树走了,红着眼眶转过身,在平川哲文的注视下,背影消散在夜晚的风里。此号不是马甲的我在东京女校当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