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昭然
续往润娘处迈步。第213章拆招外面闹起来前一刻,凤儿正逼问气急败坏的润娘。“人家都找上门了,娘为何不许他认我?”“不是不许,是不能!”“为何不能?给女儿个解释。”润娘又气又急,气这爷儿俩果然亲生,脑子走一路,专把她往死胡同逼,急那冰坨子不知是不是没懂她传那话的暗意,怎么还不采取行动?左右为难之时,外面突然霹雳啪啦响声大作,润娘几步蹿出去开门张望,刚好看到锦哥儿软塌塌瘫堆在一壮汉身旁,而那李光擎仅离她一丈半远,扬着嘴角边笑边慢悠悠朝她这头来。十几年前最后一见,他也是这么笑着走过来,差别在此刻他身后是乱作一团的蝶园男女,而那时他背后是整齐的两排东燕人。润娘忙做受惊老母鸡状,吱哇乱叫喊着园子有人闹事,让凤儿快顺窗逃出去!凤儿猜到这出八成是公子闹出来的,目的只为唬走李光擎,让母亲和自己脱身,偏装作急傻的模样,站窗边犯难。“这跳下去要摔断腿的,不行啊娘!”“腿摔断能接,命没了可就真没了!”李光擎步步逼近,可她眼下一个能自然而然阻拦他的法子都没有。见招拆招吧!当他笔直站到自己身前,润娘故作关切道:“今日园子有事,以你的身份最好别触这霉头,咱们改日再快活?”李光擎摇头笑笑,手指一勾,铜老虎猛地箭步蹿过,粗臂一起一落,润娘便直直栽进李光擎怀里。动作太快了,凤儿根本没看清那大块头做了什么,人也傻在原处,呆呆望着门口的男人。“乖儿莫怕,你娘没事。”凤儿怯怯点点头。“你房间在何处?”她诺诺抬手指了指。“老虎,将她抬去躺着,看住了,吾和这孩子有话要说。”帝王之气果然非同凡响,他这几句话一个重字眼没掺,偏偏字字透着不可违抗的狠气。关门闩紧,房里只剩他俩,李光擎却眼神躲闪。凤儿低头瞧瞧,忙收收领口,又换回自己的小敞。李光擎这才抬脸,踱到床边坐稳,一手撑着膝盖,细细打量这女娃。除了白,她真是跟她娘一点不也像。不过也正常,女儿多随爹,她那眉眼以及拧眉思考的样子,像从他脸上拓下来的。他瞧得大大方方,凤儿则垂眸不敢看向他。此刻四周的安静让她难耐,想说点什么偏又找不到话头。唾沫咽了不知多少口,她终于鼓起勇气,小脸一抬直视李光擎。“凤儿该称呼您什么?贵客?大叔?还是陛下?”这下轮到李光擎吃惊!他确信铜老虎守门绝对牢靠,等闲之辈即便无意听到他与润娘争吵,也没胆子现在就大肆传讲,且准准传到这孩子耳朵里。“你怎么知道的?”“香,您用的香。”李光擎眉毛一挑,“说来听听。”凤儿见他笑盈盈的甚是和蔼,紧张情绪放松几分,娓娓道来。“刚刚您从凤儿身边走过,凤儿便闻到且辨出来,您用的香料是芳纪云角。此香由牡丹中颜色最正的红色品种加工所制,自前朝起便是帝王才能用得,大岳东燕两国都沿袭下来,至今未改。大岳先皇已逝,新君未定,天下能用这香的也只有东燕国君了。”李光擎饶有兴趣,“既是帝王所用之物,你这寻常女儿家怎辨得出?”凤儿一晃脑袋,继续讲道:“凤儿曾招待过一位香料世家的公子,他家乃皇商,专制芳纪云角。凤儿在他手上闻到过这种味道,虽与您身上的有所差异,但大抵不会错。凤儿旁的本事没有,只鼻子灵得很。”察觉自己似有些得意忘形,凤儿最后一字说完,又把头垂下去。李光擎半晌没言语,只鼻息渐重。二人之间再次静默,而凤儿脑中却闹腾得厉害。一群小人儿排着大队喊着“坏啦坏啦!”她可下明白为何母亲会说什么“不能认!”、“命没了!”父亲高高在上为王,女儿卑微下贱做妓,皇家颜面不容折损,她的存在,许是这位受人敬仰爱戴的国君此生唯一污点!退一万步讲,哪怕他不是国君,仅是普通富裕人家的老爷,得知有一女生长在妓院,玉臂千人枕,朱唇万人尝,定是巴不得压根没她这人!相认?怎可能啊!芳纪云角气味,她确实闻到且确认无误,可那一番言论不过是不知如何作答,她想出的应急招数。那位香料世家公子和她有几场酒缘,并无再深些的发展,可李光擎能信么?或许他已经在想,他这失而复得的女儿,是如何在人家身下辗转承欢了。哪个当爹的能受得了,何况国君!凤儿眼看六神无主,李光擎突然起身走过来。她腿像注满铅水,明明他鼻尖凑到她发髻顶深嗅时,本能该躲的,却一动没动。李光擎眉头一紧一松,嘴里低声嘟囔,口气喷在凤儿颈后凉凉的。她想起客人们说过,东燕人嗜辣,喜在餐后以薄荷水漱口。“粗熟沉香,茱萸子、干姜、苏合汁、至于甜腻味……想必得于加了蜂蜜。”他怎忽然背起香普来?凤儿诧异抬起袖子闻闻,只有公子给她沐浴熏衣的香料味,确是很甜。“你所用的是华帏凤翥,吾那些惯爱泡雅集的文官们身上都是这味,吾的鼻子也很灵。”这算什么?证据吗?就算好鼻子遗传,凤儿这会儿也不敢认他了。没爹好好活了十七年,万一爹有了命没了,岂不赔大哉!她不敢再说话,李光擎一如之前和蔼,猜到她心生犹豫畏惧,拉她坐到对面,软声问她:“你长这小狗鼻子,旁人可知道?”凤儿如实答:“又不是啥秘密,凡是熟悉凤儿的都知道。”“但这事对吾而言是绝密,世上除了咱俩,还没第三人知晓。”心似被羽箭射穿,一瞬间停跳,再恢复时快重如敲冲锋战鼓,她忍不住抬眸!李光擎看她的眼神变了。第214章天降润娘从昏睡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凤儿床上,玉玫守在灯下,拄着腮帮子打盹。狠拍两下脑门想起没意识前的事,她鞋也没穿奔回自己房里,却见空无一人,没有李光擎,也没有凤儿。她又回去摇醒玉玫,问人都去哪儿了。“姑娘去公子那儿睡了。”“那他呢?”“您说那贵客吗?他回了。”床褥平整,未见欢爱过的痕迹,房里只有淡淡灯烛味道,毫无yin靡气息。李光擎,你还会再来的吧?等你下次来讨人,我得拿什么法子对付你呢?润娘呆坐窗前,犯愁往下该怎么办,不知李光擎此刻正在不远处的大客栈里悠哉喝茶。铜老虎终于捋顺今晚桩桩件件。“看来那凤儿姑娘确是长公主。”李光擎明知故问:“怎讲呢?”“请主赎罪,老虎刚跟人打听出来,凤姑娘自挂牌起所接待的客人,皆是润娘子过目后同意才行,否则连她的面都见不到。坊间传闻,她是怕凤姑娘稀里糊涂招待了生父,乱了人伦。”“可她答应了吾那荒唐主意。”“您知荒唐,她也知道。离开蝶园时,老虎留意了下那些黑家伙损坏的物件,最值钱的就属门板,打碎的也皆非好瓷好釉,诸如古物大花瓶什么的,摆得那么惹眼却毫发无损。所以啊,这伙人八成是她特意安排来闹的,意在让您担心自身安危主动撤,免了一场父女luanlun。”李光擎哈哈大笑,“铜老虎啊,日后谁再说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吾可要替你叫屈了!”铜老虎憨厚笑着搓搓拳头,试探着问:“那……主,您和长公主那么长时间都聊了什么?”李光擎浅笑沉吟,片晌后道:“吾把和她娘那点过往悉数告诉了她。”润娘未曾对凤儿讲起的那些过往,李光擎对她全盘托出,她又偎在公子怀里,小鹦鹉似的句句学舌给他。还真是一段跌宕有趣的故事。当年躲了杀身之祸的小润娘,藏身进父亲置的小院,一直乔装成丑姑娘,深居简出,鲜少见人。小院里能用作打发时光的只有诡谍书,天性顽劣如她,总有耐不住寂寞的时候。小院食物也极少,让吃惯山珍海味的她苦恼得很,等吃腻了干粮也喝厌了白水,她便趁夜溜出去,这家顺把菜,那家偷只鸡,既满足胃口,也能顺路透透气。某日馋虫闹事,润娘格外想吃鱼,天没亮跑到郊外河里捉,天黑了才提两条白鲢回来。她在河里泡了整日,难看的妆容早掉光,想左右今天也不必再出门,便素面朝天蹲在灶台前忙活,准备炖锅鲜鱼汤解馋。就在她眼看将鱼收拾干净,满心都是大快朵颐的痛快时,头顶轰隆一响,砖瓦哗啦啦下落,与此同时还掉下个大活人来,准准落进那即将翻滚起来的热水锅中!润娘吓得当场捏爆手里鱼鳔,而那人像掉进油锅的活鱼,蹿蹦出来疼得满地打滚,愣是一声没叫。这时润娘才缓过神,丢了手里鱼内脏,飞快拿过刮鱼鳞的剪子把他被热水浸透的衣物全剪掉,端盆冷水反复冲洗他被烫到的皮肤。万幸,水不是开的,未造成大面积烫伤,只是他着急翻出来时手摁上了热锅,掌心烫起一个大泡。屋顶漏了,锅也翻了,鱼汤一时半刻喝不成了,润娘忍着饥肠辘辘,警惕盯着衣衫不整缩在厨房角落的人。男的,模样还怪好看,看衣裳打扮像个有钱人家的公子。润娘环顾四周狼藉,没好气问他:“你叫什么?哪家的?跑人家房顶上干嘛?逃婚啊还是逃命啊?飞贼啊还是采花大盗啊?从实招来,否则姑奶奶就把你洗剥洗剥炖了,赔我这锅鱼汤!”说着她又抄起剪子,顺手抓过菜刀握手里,摆出杀气腾腾真会吃人的架势。男子抓着剪破的衣服,猛咽几口唾沫,说话嘴直哆嗦。“李青,木子李,青天白日的青。有人追杀我,情急之下躲到房上,哪知这房顶不牢靠,这才掉下来毁了你的汤。”“嗬!倒是我这房子对不住你了!”润娘手握凶器叉腰,正要损他几句再问点什么,忽听园子外头一阵疾行脚步声,再看李青满目惊恐,便拿过手边麻袋把他一罩。“你别出声,我去看看。”透过麻袋缝隙,李青瞧她一手剪子一手菜刀,临危不惧,心里犯嘀咕:这是怎样一个姑娘?生的粉面桃腮,竟这般凶!润娘眼框紧贴门缝屏息瞄。天黑了,看不清外头那些人的穿着和面容,只知他们步伐急促,语气焦急。“人呢?明明往这头走了!”“是不是钻了哪个人家?”“此处有宵禁,天黑后所有人家都不许人进出。”“那再分头找找!”外头人四下散去没了动静,润娘才回来找那李青。“都是找你的?”“嗯。”“听口音……东燕人啊?”那李青一惊,又往墙角缩了缩。“别把我交出去呗,求你了。”润娘看他那怂样甚觉好笑。“大岳东燕怎么打是上头的事,百姓是一样的百姓,没必要互残,除非你是东燕的……”李青忙不迭摆着手打断她,“我不是我不是!女侠饶命!”润娘一下把后半句要说啥给忘了,只得另起话头。“那些人为啥找你?”“家族争斗,兄弟相残。”八个字简明扼要,润娘懒得多打听。同为天涯沦落,她多少有些怜悯之意上心头。他从天而降正好掉她锅里,也算巧缘份,看这情景他今晚是没地儿去了,便留他住暂时藏身小院。“你先待一宿,明儿早趁天亮前那阵黑赶紧跑。”他点头同意,接着两人肚子几乎同时咕咕一声。得嘞,重新烧水炖鱼吧,反正两条鱼俩人分,刚好。第215章依赖润娘万没想到,一时好心留李青一晚,反被他赖上了。两条白鲢吃得只剩刺,更锣声响起来,差不多该收拾收拾就寝。小院不大,床就一张,男女授受不亲,润娘匀出份铺盖,让李青睡厅房。他起初老老实实睡下,哪知后半夜忽然咣咣凿门!润娘以为追兵来了,迷迷瞪瞪把他放进屋,揉着眼睛问:“那伙人杀回来啦?”李青进屋蹭地蹿上床,被子往身上一围,指着屋外颤声叨叨:“耗、耗子!有耗子!”润娘差点被他气笑,灌口凉茶水饮饮嗓问道:“多大的耗子?几只?”“两只!都半尺多长呢!”看更多文请加群六三五肆八零久肆凌他怕得魂不守舍,润娘乐得前仰后合,告诉他:“那可不是一般的耗子,是张叁和李四,估摸看家里来了生人,又是男人,担心我,特意出来监视你。嗯,不愧是我兄弟,够意思!”李青吓傻了,“你是耗子精么?”“呸!你才耗子精!”“既不是,那为何你好好的大姑娘跟它们称兄道弟?!”润娘挠挠腮帮,幽幽答道:“家里就我一个人,太寂寞无趣,可不只能跟耗子作伴。一旦追杀我的找到这儿来,兴许它们还能给我吱吱报信儿呢。”李青抓住话里重点,“也有人追杀你?”润娘把真话假说,“对,不过跟你不一样。我家有个祖传宝贝让人盯上了,全家被杀得就剩我一个。看你也算同病相怜我才留你,不然早把你轰出去!”李青知趣没再细问,可让他回厅房睡觉,他是万万不愿再跟张叁李四作伴。好说歹说求着,润娘才允准他在卧房里打地铺。没了耗子兄弟叨扰,李青很快入梦乡。润娘的困意让他扰得一干二净,辗转难眠又百无聊赖时,借着斜入棂间月光打量他起来。乍一看模样不错,这细看去更有滋味,只是越看觉得有些眼熟,这张脸似在哪儿见过。润娘努力回忆她所接触过的这般年岁男子,毫无结果,索性放弃,合眼睡觉。一觉睡到日上叁竿,卖油郎的吆喝声把润娘叫醒。她赖赖一翻身,撞上个半软不硬的东西,睁眼一瞧,见是李青并没按说好的趁天没亮逃走,而是直溜溜躺在床上,睡得正舒坦呢!润娘一脚把他踹下去,接着一枕头把他砸醒,劈头盖脸就骂!“无耻yin贼登徒子!好心留你过夜,你竟轻薄我!”“天地良心,李某人绝非好色之徒,只是这地太硬了,又凉又潮,睡得好生难受,就……我就借一点点地方,也没跟你睡一个被窝,枕头隔着呢。”李青挤着惺忪睡眼,指指床上两条被,以及被子中间隔的枕头,一脸委屈,让润娘更为火大!“嫌地不舒服,那你睡龙榻去啊!小命都不保了,有地方给你睡就烧高香吧,还挑!”他被骂得不敢吭声,润娘盘腿坐床上生半天闷气,见他不动地方便下逐客令。“你怎么还不走?”“衣服都让你剪烂了,我这样怎么走啊?”哈?又成她的不是了!润娘气得想骂都没了词,偏头一瞧他,嗯,说得倒也没错。昨儿那情况实属太急,她下手没分寸,人家好好一身绫罗衫被她剪成了破门帘,这副容貌加这身衣裳,走出去着实惹眼。唉,算她倒霉,摊上这么一从天而降的主,不是她请的神,送倒得她送。“你老实呆着别出去,我弄点吃的回来,顺路给你淘腾身衣裳。”李青巴巴等足一个时辰,润娘才回到小院,神色甚是慌张,问她怎么了,她说在街上遇见了cao着东燕口音的人。“跟昨晚那伙人说话动静一样,我万不会听错!”衣服没买回来,李青也不敢走出去,只能啃着rou包,看润娘一针一线补他的烂衣服,有一句没一句和她闲聊。“你女红师父的手艺不怎么样吧?”“嫌我缝得丑你可以不穿。”“能不能多留我住几天?”“我欠你的?”“是我欠你的。倘若我有幸活着回家,待风平浪静,必定再来找你,今日恩情,加倍奉还!”“净说笑,那是两个国,不是前后院,你说回来就回来?我可不信。”李青没再说话,润娘也继续专注手里伙计,不时探头啃一口他递过来的包子。润娘还是留他住了下来,一是担心赶他出去会遭险,救他这一回算白折腾,二是她真的太过孤单,有他陪着说说话,烦闷了损他几句当消遣,小院的深夜也不再那么寂寥难熬。多个人多份力气,李青虽手笨,好在听话也学得快。润娘再偷菜偷鸡有人把风,捞鱼有人帮着装篓,加之顶着一套不错的皮囊,很是有用处。比如有次他趁润娘午睡,偷溜出去逛了集会,她醒来不见他人,正急得火烧眉毛,他举着一串糖葫芦回来,兴冲冲送给她吃。“你哪来的钱买糖葫芦?”“一位姑娘买给我的。”“人家凭啥给你买啊?”“我就冲她笑笑,她就给我买了呀,还问我家住哪里姓甚名谁,我随口编了回她。”他说这些话脸不红不白,润娘也不知该说他厚颜无耻还是懂得巧用姿色。横竖糖葫芦都送到眼前,她毫不客气一口咬下顶端最大那颗。躲进小院这么久,这是她吃到的第一口甜,混着山楂微酸侵润舌尖,滋味甚至妙啊!“这生辰算是过了。”润娘嚼着山楂随口一嘟哝,转身要忙活晚饭。李青抓住她问:“今天你生辰?”她随意一点头。李青旋即又跑出去,任凭润娘怎么喊也不回头。她满头雾水不知他所谓,心想出去可以,这要是让人逮了,可别怪她远水不解近渴,他只能听天由命。也就半个时辰没到,李青回来了,腋下夹着两小坛酒,手里拎着半只烧鹅。润娘打趣,“又哪个姑娘送的?”“酒是一家店铺新品,白送,说是只需把喝过之后再把滋味感受反馈他们便成。至于这烧鹅么,我回来时路过赌坊,有一老兄莫名其妙塞钱给我,不要都不行,我就拿去买了这半只。”这人什么运气?!逃命有人救,无家可归有人留,闲逛有人送糖葫芦,白拿酒不说,还能刚巧撞见赢大钱的赌徒散偏财!润娘恨不能当场请个算命先生来批批他八字,看他命犯哪几个吉星!他如此折腾,润娘猜出几分因由。“想给我过生辰?”李青使劲儿点头,“对!生辰不能瞎对付,怎能一串糖葫芦打发了,得有酒有rou好好过,给新长这一岁讨彩头!”好彩头没讨着,桃花劫倒上门了。第216章情劫1烧鹅香腻,凉酒沁心,叁杯五盏过后,昏黄灯烛下,二人的影子渐渐打晃。都喝飘了,也喝高兴了,润娘舌头打卷唱曲,调子跑得能从东街拐到西市,李青反而听得津津有味,鼓掌叫好。他借着酒劲儿半真半假嚷:“你,以后对我客气点,我可是东燕小皇子!”润娘只当他喝多了散德行,还嘴道:“皇子多个屁,我还是谍人呢,卫家的!”谁也没当真,都当对方醉。闹着闹着,润娘忽然笑里带悲感慨:“去年今日,我喝多耍酒疯砸烂长姐最爱的绣屏,气得她说要抓紧把我嫁出去,再想闹便闹夫君,少祸害他们。可她不光没等到我嫁人,自己还有一月便出阁时,命就没了。”李青也改成悲戚口,“我的兄长们倒安好,却不想我好。在他们眼里是权比亲情重,根本不信我说我只要兄友弟恭和和睦睦,其它的我不在乎。为要我小命他们费尽心思,我逃出东燕还不放过……”气氛瞬间沉下来,俩人不再说话,张叁李四跑出来抢掉地上的鹅rou渣,吱吱乱叫打破沉默。润娘赏块大的给它们,栽棱着身子,托着粉红两腮望着李青。被瞧到不好意思,李青如法炮制也那般看她。“盯着我干嘛?好看啊?”润娘一笑,“是挺好看。说真的,来我家提过亲的男子都没你俊。当初我愿帮你救你,也有这皮囊几分薄面,若你是个丑八怪,兴许真让我宰了当食材。”“想我以身相许做倒插门女婿?”“嘁,家都没了,往哪儿插门?”“人在家在,有你有我,这小院不就是家么。”这话颇值玩味,润娘无话接茬,只觉身上短瞬发烫,脸上起火,再看李青,似乎他也同样感受。一瞬间搭错筋,她拽过李青身子,捧过脸亲上一口,唇热,他脸更热。李青顺势揽佳人入怀,照嘴回敬她一串更深更烈。又似顺水推舟,又似鬼使神差,总之那晚小院的床甚是辛苦。撕裂疼痛将润娘神志拉回一点,腿却钳着李青不松,娇喘问他:“你在哪家铺子领的酒?”李青埋在乳峰里呜呜答:“就……就东街……镖局旁边那家。”润娘调门一抬,“蝶园?”“好像是叫这名。”拳头打在他身上活似棉花团无力且无用,润娘明白情况怎么发展到这地步,充斥满腔的情欲却让她放弃挣扎。生米已成熟饭,那便吃饱再说!待云过雨歇,润娘偎在李青怀里骂他糊涂,只贪那不要钱的酒,不先打听打听蝶园作何营生。那酒是他们店里人制的,专供人提兴调情用,不时会白送些出来,借酬宾由头找冤大头做试验。“我说怎么平白无故意乱情迷!”润娘这话李青不予苟同。“若本无情意,何来乱与迷?”“你什么意思?”“女人怎样我不知,但男人真喝多绝对不可能成事,所谓酒后乱性,不过借酒劲儿推波助澜,行平日所不敢。”润娘不再吭声,目光也回避躲闪,李青硬扳过她脸面对。“还要说得再直接点吗?”“不必了。”朝暮相对,共吃共眠,郎俊女俏,情愫暗生难免。她已许久没骂他,也不再急着轰他走;他完全消化她的臭脾气,心疼她孤苦无依,尽一切所能分担。小院一草一木外加两只耗子,皆是他们从意外相识到融洽相处的全程见证,二人各自心里也清楚,从未挑明罢了。窗户纸捅破,他们索性在小院过起小日子,眼下的安稳好过她一个人孤寂和他的朝不保夕。然而事已至此,除了那句“醉话”,二人仍将真实身份隐藏着。纸终究包不住火。有日李青出去买粮,不留神被一伙人围住,其中一年轻壮汉身似铜墙臂如铁打,把他牢牢钳在胸前,见他奋力挣脱,干脆一掌拍晕。李青再醒来,发现躺在陌生地方,有人正死死看着他,而这人他熟得很———他的亲叔父,东燕摄政王,李佑。李佑瞧他无碍,闷如铜钟嗓音响起,“来人,带皇子速回东燕!”李青登时怒了,“皇叔是要害侄儿吗?您不知吾那几个哥哥巴不得李光擎回去送死?!”李佑怔怔看他片刻,骤然衣袍一撩,双膝跪地,拱手做礼。“主兄已宾天,你李光擎是新的东燕国君!”李青大为震惊,“父皇何时宾天的?吾怎没听说!”“是得知你逃命来大岳,叔父赶来找你后不久……请擎帝速回东燕继位,不必再担心有人害你,皇叔已替你趟平道路,扫清障碍!”趟平道路……扫清障碍?“皇叔,他们也是您亲侄儿,您如何下得去狠心?”他质问下跪李佑,如这王位要踩着兄弟尸骨才能坐上去,他万般不愿。李佑面无表情道:“你兄长们害你的时候可比叔父心狠,至少我愿留他们一副全尸葬在皇陵,而他们却想你身首异处,客死他乡。”或许此刻该叫他李光擎了,李青只是他游玩或逃命时用的化名。见他缄默不给答复,李佑便跪着不起,苦口婆心。“原本你便是主兄认准的继位人选,故而才命叔父好生照看栽培,只可惜天不假年,他没等到东燕昌盛,给你一个盛世来继承。他临终前交代皇嫂把话转达,让我务必把你平安带回,承继王位,并尽心辅佐!说来可笑,我们兄弟和睦相敬互助一辈子,各司其职从未有异心,你兄长们竟半点没学到!”“母后可还好?”“她被活生生敲断双腿、拔了满手指甲,也未供出你逃亡路线,生母或许如此,而你并非她亲生。她膝下仅有一公主,随意攀附你哪位兄长都不会受这份罪!如今她人废了,一代国母变成瘫子,这份恩情你当如何还?”生父已去,兄长皆亡,养母受难,叔父成托孤重臣跪在身旁,东燕朝堂无主,难保不会再起祸乱……月色冰冷,如李佑当时神情,他松开拧得一高一低的眉毛,扶起李佑。“我还她一个太平安定、繁荣兴茂的东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