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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会过得如此之长。而她,也在“金眼镜”管家接完电话后,脸上惊愕的表情中,蓦然沉静了下来。“是谁?”“……老爷。”“他说什么?”“………”“嗯?”“他说……已经给您订了川市的机票,包括学校住处都安排妥当了,他问您……”“什么?”她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冷静。“什么时候出发?”“金眼镜”管家说完这句话,已经不忍心再说下去。阮软回头看了他一眼,“……今天。”然后,她又转过头,好像什么没发生一样,闭上了眼睛。“……这件事要告诉褚少爷吗?”他问。“不用。”阮软回答道。天际第一道曙光打在她的脸上,她觉得晃人,想抬起手替自己挡住,惊觉手头好像捏着一把铁锤,眼睫坠着一块顽石。破碎的星光从眼睑迸裂而出,化成河流,弯弯曲曲地在她的脸庞上横行。所有的人和声音都消失了,一切都停顿了。她又看见了那些紫色。那天是立春,门口花苑里的杜鹃忽然抽了一朵花苞,很是稀奇。川市有很多那样的小巷子,里面住着各种各样的人,盘根错节的电线吊在头顶上,天还未亮,楼下的早餐摊已经吆喝开来。热闹,鲜活。阮软是这样形容她现在住的地方。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每天早上房东的小女儿总会故意跑到她门前,将她的门敲得砰砰作响。“软软,软软,快起床,要吃饭了…”阮软翻了个身,企图忽视掉这存在力极强的声音。门外的人喊累了,她的手机却响了。眼见躲不掉,阮软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顶着张睡眼惺忪的脸去开门。比她高半个头的少女抱着一盅粥走了进来,拉椅子,找书包,拿勺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都快八点了,要迟到了要迟到了……”顾憬嘴里念叨着,手上动作不停,将阮软睡乱的床铺一抖一叠,几个回落,出来一个漂漂亮亮的豆腐块。她快得像闪电,阮软却慢得像羊驼。在阮软的意识里,学校是学知识的地方,迟到与否都跟学知识无关。当然,这个想法,她不会和顾憬交流的。因此,顾憬才会在将她的书包挎在手腕里,见到阮软还在梳头发时,一把往她嘴里塞了一个三明治。“别喝粥了,晚上回来喝。”被强制拉出门的阮软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盅盒。搭着顾憬的车出门的时候,阮软望见那支杜鹃花苞,张开手,悄悄摸了一下。“喜欢花?”顾憬从后视镜看见了她刚才的动作。小女孩都喜欢花。“喜欢的话,我给你买一盆。”“那种难养的东西,我怎么会喜欢?”顾憬笑了,相处三个月,她早就摸清了阮软的脾气。车过巷口,转入大道,车速也随之提高了。“抱住我的腰。”顾憬说。阮软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咽下肚子,摇摇头,“不用。”顾憬不着急,扭着车身在车流中拐了几个弯后,阮软乖乖地搂住了她的腰。她总有办法将这个别扭的小姑娘给治住的。尽管顾憬风驰电掣地赶到学校,还是迟到了。门卫大叔不近人情,嘴巴往下一搭,两颗锁扣似的,甭想从他嘴里掏出哪怕一个字。雪上加霜的是,全年级最严的教导主任大有往这边走来的趋势。隔老远都能瞥见他那两道阿凡提一样的小胡子,一翘一翘的,仿佛在说:咦,让我们看看,是哪个小倒霉蛋儿被我们给逮住了。顾憬急得不得了,正想通知身后的阮软准备逃跑时,回头一看,人不见了。福至心灵,她弯着腰,赶紧躲过教导主任的视线,绕到学校后门的山楂树边。山楂树长在铁栅栏里,枝干却支了一部分到外面,栅栏封不完整,留下一个人宽的缝。阮软站在栅栏对面,从包里掏出一根火腿肠喂拴在栅栏边上的哈士奇。它脚底下堆了一片红壳子,哼哧哼哧吃得很香。“傻狗。”顾憬骂道,迅速钻进了学校里。放学后,阮软要赶去城西的一家高级咖啡馆弹钢琴。门童见她一个人走来的时候,刻意往她身后看了看,问道:“往常送你过来的那个女孩子今天怎么没来?”“骑大摩…机车去了。”她本来想说大摩托,在她眼里,那本来就是个大摩托,但顾憬三番五次纠正她,还给她科普机车是机车,大摩托是大摩托。“诶?”门童听不懂。阮软补充道:“她今天和人约了比赛。”“哦。”对方看上去好像颇为失落的样子。阮软出于礼貌,对他挤出笑脸,尽管在对方看来,是个似笑非笑,皮笑rou不笑的表情。弹钢琴的时候,她总感觉有一股强烈的视线在盯着她。那种感觉太熟悉了,像冰凉的蛇游走在她的肌肤,阮软手抖了一下,好在声音不大,没人察觉出来。工作完,经理将今天的工资给她结算后,说有些话想对她讲。他犹犹豫豫,吞吞吐吐。阮软猜到可能是不好的事情,便让他不用担心,有什么事尽管说就好。于是,经理一鼓气,直接言明,他们已经找到了全职的钢琴师,不用再麻烦她每天跑来跑去做兼职。“………”“………”气氛一时很尴尬。阮软看得开,表示自己理解,后又再三感谢经理这两个月来的照顾。推开咖啡馆门,天色已经浓稠地像浸在墨水中一样。又是这么晚了啊。她摸出手机,想了想,放下了。所幸路上还有些人,她才不至于多害怕。只是在咖啡馆里感受到的那个视线在她搭乘公交车时,又出现了。这趟公交车,下晚班的人尤其多,她扶着车柱,警惕地往四周瞥,希望找到让她不舒服的来源。可是,看到的不是疲惫无神的面孔,就是低下头玩手机的头漩涡。有个男人甚至在她看过去的时候,给她递了个油腻的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