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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长久地沉默下去。青年不想接他父亲的话,也不开口,许久才听得他父亲道:“是我错了。”“不该逼伊柏这个孩子的,医生说性向很大部分是天生,不是丢人的事……可我们都不信,谁都不信他。”“那孩子多好,这么小就懂事。”父亲哽咽着,眼泪从喉间积攒成悔恨,“现在都毁了。”靳时不说话,他不出声,因为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靳时,孩子,你千万别想不开。”靳时爸爸赶紧抬起头来,生怕自己也会丢了这个儿子,他明白两个人关系有多亲密,“爸不逼你了,你想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咱不相亲了,你不想结婚也不结了,专心工作就工作,想在北京那就从北京定居,我也不求你什么,你好好的我就满意了。”靳时仿佛没听见父亲的悔过,他拿着杯子,正盯着杯子里的酒液出神,闻言他目光移开一点,声线飘忽的:“那如果我结婚呢?”瞿宁一怔。“如果我乖乖相亲,乖乖结婚,乖乖回济南定居,乖乖按你们的想法考公务员,如果我这么做了……”靳时晃了晃酒杯,一圈一圈的水纹散开。“你能不能把弟弟还给我?”真是个戳人心窝的句子。偏生靳时平平淡淡的说出来,不夹情绪也不露态度,句子里的问号便成了扎人的刀。父亲深深地叹息一声:“伊柏在重症监护室。”他略顿,似乎觉得不该说出来,但还是继续下去:“医生抢救回来,说是还有生命体征,但内脏破裂,依旧有生命危险,而且最关键的……他本人没有求生欲望。”“之所以还吊着一口气,只怕是想见见你。”靳时摇杯子的手略顿,嗤笑一声,满杯的酒见了底:“所以这才是你打电话的原因?”“这是你姑姑说的,她现在晕过去了,我想……”“别把手机给伊柏。”父亲犹豫着,那边响起来脚步声,大概是往重症监护室移动:“可伊柏最惦念的人是你……我还是……”“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吗?别把手机给伊柏!”靳时声音倏忽尖锐起来,语气失了控般的烦躁:“你想干什么?你想让他听到我声音然后安心去死吗?”那边像是被他怒气森然的腔调吓到了,嗫嚅着,但始终没有再开口。崩溃只是短时间,靳时转瞬冷静下来,冷冷的吐字:“我会回去的,你不用cao心了。”他挂了电话。瞿宁自始至终都没说话,她也不打算主动说话。她明白失去至亲的感受,任何人说任何安慰都是无用,只有无言的陪伴能起到那么一点点作用。靳时瞥了她一眼,疲惫地开口:“抱歉,我不是很喜欢宣泄情绪。”瞿宁摇摇头,很想告诉他不用在这个时候还顾及别人的感受。但他这性子,只怕此刻也听不下去,于是只拿纸杯磕了磕他的杯子:“我爸去世的时候,我喝酒喝到醉了一天。”女孩一杯下肚,黯然的笑了笑:“只要活着就总是有希望的。”靳时低着头,眼圈顿时就红了。他张了张嘴,好似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皱了皱眉,把所有情绪都咽下去。依旧没哭。“我从没想过他会寻死。”一瓶酒磕到底,靳时终于谈起一点,“我没见过比他更尊重生命的人,见我小时候揪花芽都会阻止,说长成的花朵可以摘,但不可以破坏花的生长周期。”“他劝了我无数次好好活着,劝到我从没想过,他也会有想死的一天。”“我刚才一直在想,我知道我家里人固执到什么地步,既然这样,我早些回去会不会改变这个结局。”瞿宁默默地给他倒酒:“不会的。”“对,不会的。”靳时眼睛失了光彩,恹恹道,“根深蒂固的腐朽,只有死亡才有足够的力量拔除。”“……但我可以陪着他的。就像当年他那样。”他声调立马变了。“可我没有。”瞿宁没有接话,她知道再说什么都只会加深他的自责。窗外光线减弱,照在窗帘的阳光已经染上淡淡的暖黄,到黄昏了。瞿宁带的三瓶富士金襴都见了底,这酒再怎么清甜也是40度的烈酒,她自己没怎么喝,可见压在靳时心里有多少从没对外人说的负面情绪。三瓶才被灌醉的青年半垂着眼睛,后背完全倚在墙上,半晌,沉沉地睡了过去。女孩等了五分钟,确定他是真的深睡,才揉了揉酸麻的腿,把酒瓶收拾起来。“……三十天。”瞿宁盯着地面上的纸杯。她纸杯前还有小半清澈的酒液,被她不小心撞了下,酒液顷刻晃动不已。“……你要回去了啊。”她一直在想这段注定是分别的艳遇能持续多久,偶尔错觉是明天,偶尔又错觉还有许许多多个明天,现在时间给了她答案,仅仅三十天而已。瞿宁望了眼窗外,她知道如果不抬头,接下来会是一场失声痛哭。但时间依旧在继续,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能活。三十欢Day31EndDay31End2020年03月02日,早上六点四十七,长沙黄花机场。靳时办完行李托运,只留了一个随身的双肩包,他转身对着站在一旁等他的瞿宁道:“你可以不用过来的。”瞿宁抱着那本,勉强笑了笑:“不必,反正我也不困。”她看着靳时,有些担忧地问:“你还好吗,昨天喝得太多了,我不确定你能不能撑住。”靳时轻微晃了晃头,眉心纠结又很快舒展:“头不晕,应该没关系。”八点的飞机,除去提前关闭的登机口,他还有一段等待的时间。考虑到瞿宁没吃早饭,靳时在航站楼里买了点早饭给她。清晨人少,再加上疫情影响,整个航站楼除了工作人员也只有寥寥几个身影,。瞿宁扯了口罩,坐在椅子上一点点撕面包。她一向不喜欢在机场买食物,她吃不惯这个味道,因此只能同靳时闲谈:“你家里那边没有再跟你打电话吗?”靳时坐她旁边。他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但声音跟平时没区别:“没有。只有乔凉风告诉我他刚刚上了到济南西的高铁,八点半左右能到地方。”瞿宁哦了一声,想说些什么,又自知现在最好闭嘴。她戴了那只卡地亚的手表,卡地亚金气球,表带贴着手腕,表盘玻璃反出一道精致的光。这个角度看不太清分针的具体位置,但秒针走动的轨迹分明,一下一下都砸在她心上。她一面期颐着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