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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全说了,可叫你家那离珠小丫头怎么办?好玩,好玩!“高拱抚掌。周围的太监们垂着手,只出耳朵,眼睛没敢乱看一下,更不敢出声。乾清宫西面是养心殿,养心殿门内向北就是司礼监的值房了。此刻,里头传出了琴音。弦起时,若林泉高致,禽鸟啁啾;弦落时,似百川归海,浪平无声。一手滚出,则有连珠之声。周遭寂静,繁繁皇宫里,一时竟也如空山一样。“哈哈哈……”高拱朗笑之声,远远从外面传进来。抚琴的那一只手忽然停住,骨节僵硬,指腹地按在琴弦上,指甲一抖,一根琴弦便被抠断。“崩”地一声。旁边伺候的小太监大惊,连忙上来:“冯公公!”抚琴人身着藏蓝曳散,身上滚着云纹,下摆则有五毒艾虎图案。按在琴弦上的一双手,根根葱白,看得出保养得当,肌肤顺滑,竟堪与二八少女一比。此刻那指头尖上已见了红。另一名太监机灵地端了个托盘来,托盘里放着干净的手袱儿。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冯保只一扫,从盘里取了手袱儿来,摁住指头上流血的小口子,拉长了声音问道:“外头是高大学士?”“正是。听着像是说昨儿的事呢。”刚才这太监伺候在外面,所以顺风听得还算是清楚。昨儿的事?冯保眼睛一眯,移开手袱儿,小小的伤口已经没怎么流血了。司礼监如今的地位几乎与内阁等同,掌印太监乃是一监之首,可称一句“内相”。至于第二把交椅的秉笔太监,却统领着东厂。这宫里宫外有什么事情,都逃不出东厂耳目的刺探。昨日高大学士府好一番热闹,早都报到冯保眼皮子底下了。连哪个人说了哪句话,他都一清二楚。能让高胡子笑得这么开心的,约莫也就他家好外孙女那件事了。“有意思。小丫头片子当年颇不给咱家面子,今儿个倒给了张家小姐面子。咱家可要瞧瞧,她作的画儿,是不是能值上三个铜板!”冯保脸上带着深沉的笑意。虽是太监,年纪也不小,可皮相还不错,眼睛眯起来笑的时候颇为漂亮。伺候的两个小太监对望了一眼,心里都只有同一个想法:张家那离珠小姐怕是要倒霉了。看来,冯公公还记恨着当年谢馥给的一枚铜板呢。冯保抬手把手袱儿递了出去,小太监赶忙接过了。冯保自个儿弹手指,掸了掸琵琶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对了,太子爷昨儿得的那一挂佛珠,已经送给贵妃娘娘了?”“已经送了,今晨贵妃娘娘脸上都带笑呢。”冯保闻言,莫名地笑了一声,瞥了琴桌上那断弦的琴一眼:“两位大人都去了,说不得咱家也得去了。”他起步往值房外走。这时候天已经全亮开了,清晨的露珠挂在树梢上,宫里宫外全进入了忙碌的时候。高府后院里,谢馥起身已经洗漱妥当。自己用过饭后,便拿出鸟食来,先给喂过了英俊,然后才回屋里喝茶。昨夜她睡得不怎么好,今早起来略带着几分恍惚,小丫鬟把芸娘引进来的时候,她刚放下茶盏。芸娘进来,当先给谢馥施了礼。“芸娘见过二姑娘,给二姑娘问安了。”“芸娘请起,多劳你跑一趟。”谢馥虚虚一抬手,请芸娘起身,“我这柜子里许多衣服都是去年做的旧衣,前儿满月提醒我,才想起今年该做些新衣裳了。再过七日,便是法源寺庙会,我想要一身应景儿的衣裳。”虽是京城这一片地界儿上最厉害的绣娘,可芸娘自己却穿得普普通通的,普通的月白色窄袖褙子配了一挑墨花裙,也没见得有多少绣功在。早年芸娘的容貌与手艺都是一绝,如今年纪大了,难免色衰,年纪倒跟谢馥她娘相仿,三十好几也还没许配人家。听人说,芸娘对佛祖发下宏愿,此生不会嫁人。芸娘站在屋里,微微点了头:“二姑娘上次请我绣衣裳,都是去岁的事情了。今年花开得迟,法源寺庙会开始那一日,只怕也是香雪海最好看的时候。芸娘为您绣一身湖绿底子的丁香吧?”“去年没逢上好时候,法源寺的花,说谢就谢了。这一次却可趁着机会好好看看。”芸娘是制衣绣衣的行家,谢馥自然不会反驳,朝着她和善一笑。“那就有劳芸娘了。”满月端来了要量身用的软尺,听见自家小姐笑眯眯说的这一句,只觉得无奈。芸娘的绣品,在京城达官贵人家里,可基本不是用来穿的,那是要做成绣幅挂起来,嵌在屏风上的。可自家小姐呢?说做衣服就做衣服,偏生芸娘竟然还会答应。芸娘自己说,那是谢二姑娘天生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好衣裳给她做了穿了,才算是不浪费。幸好这话没传出去,不然还不知要惹出什么事端来。满月可清楚,当年芸娘私底下说,再好的衣裳给宫里那些人穿了,都是玷污,这才出宫来的。满月是打心底里佩服这一位绣娘。她把东西一放,道:“咱家小姐最近一年身条可拔了不少,还请芸娘先给量上一量。”芸娘眯了眼,笑得很是和蔼。谢馥瞧着芸娘的笑脸,温柔宛然,半点看不出是能说出那般话的人来。兴许,每个看上去性子温和的人,都有一颗很烈、很硬的心吧?比如,高氏。谢馥起了身,任由芸娘摆弄,两手一抬,身量纤纤,看得满月这个有点微胖的丫头羡慕无比。芸娘说自家姑娘是衣架子,果真半分也不作伪啊。满月正自出神,“笃笃”,外头小丫鬟敲了敲窗棂,满月看了还在跟芸娘说话的谢馥一眼,没出声,悄悄走了出去。没一会儿,满月回来了。芸娘收好了量出的尺寸:“新衣裳十四便给您送来,芸娘不多叨扰,先告辞了。”谢馥点头,亲自送她到了屋门口,又一招手,门边的小丫鬟上去对着芸娘一摆手,自引着芸娘离开。远远望着芸娘的背影消失,谢馥才收回目光,朝屋里走。“有消息了?”满月将袖子里藏着的两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