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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问她:“你写了多少了?”“没有多少。”谢宁说:“也就七八篇吧?等攒够了就钉成一本存着。臣妾一边写还一边在想,其实这些记的象流水账似的,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干巴巴的没什么意趣。”“怎么这里头提到朕就一句话?”他嘴上当然不会说,但是他确实有意无意的在字里行间寻找着自己留下的印记。可谢宁除了写同皇上一起用晚膳吃了饺子,就没有再多说半个字了。“臣妾可不敢那么大胆妄为。”她记下自己的事情旁人管不着,但是如果把皇上的行踪作为也细细的记录下来,这可不是她的身份该做的事。“也记下来吧。”皇上两手按在她肩膀上,将这个女子揽在怀中:“将来说不定你会把这个念给孩子听。”谢宁应了一声,她明白皇上的意思。皇上揽着她,谢宁靠在他怀中,好一会儿两人都没出声。“你想家的话,就捎封信回去,让他们进宫来看看你也成。”谢宁又惊又喜:“真的?”皇上微笑着点头。谢宁陷入了狂喜之中,恨不得马上就提笔写家信。之前有多少回她也想写,可是递送无门,宫里的人、东西、消息想要出宫门,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曾经多么羡慕那些家就在京城的人,虽然要费心思打点请托,可是打听家中的消息,甚至捎口信儿捎钱物都还可以办到。而她的老家离京城是够远了,她多想知道这几年里家中的事情啊。她想知道小舅舅有没有成亲,是不是还一人一马整年整年的不着家。她想知道大表哥成亲之后有孩子了没有,她进宫之前大表哥也才刚成亲,现在都已经过了快三年了,应该也抱上娃娃了。她想知道舅舅舅妈身体好不好,家里顺利不顺利。想知道表姐有没有嫁人。她想知道一切。至于她自己,倒没有多少可倾诉的。在萦香阁沉寂了两年多的时间,现在回想起来,都不太记得那时候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似乎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生活的重复。☆、五十一琐事她初入宫的时候非常不习惯这种笼中鸟一样的生活,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每天睁开眼就是枯等着天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过那是从前,现在不是那样了。她突然间被皇上注意了,现在还有了身孕。她终于有了值得写在家信中向长辈和亲人们述说的事。她也要有孩子了。父亲早亡,谢家容不下她们母女,她跟着母亲一直回到外祖林家生活。舅舅舅母他们待她视如己出,但凡有什么好事,有什么好东西,全都全尽着她,表哥表姐们反而退了一射之地。不但如此,因为她没有父,母亲算是守寡,家里上上下下都避免在她面前提到鳏寡孤独这些字眼儿,以免她触景伤情。母亲也去世之后,舅母对她只有更好,连大表姐都里里外外护着她,生怕她受了旁人的委屈。连舅母娘家侄女儿来做客时都半真半假的抱怨表姐偏心,都是表妹,却独独对谢宁好,对自己就远不如她。她进宫之前,大表姐已经出嫁,而且已经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孩子她未曾见过,只是听说过一回,然后打发人送了一份儿礼物,也不知道这份礼物送到了没有。一想起亲人,就象打翻了装满回忆的箱子,过去的一段段回忆就象璨灿的珠宝滚落一地。“姐夫我也认得,和表姐自小就相熟,常到舅舅家来的。他比表姐大两岁,但是……”谢宁说着就忍不住用袖子掩住口笑。皇上问她:“你笑什么?”“听舅母说,小时候还看不出来,两家心里早就有默契了。可后来表姐个子越长越高,姐夫个头却不见长了,两人站一起,jiejie比他还高了约摸半寸呢。因为这个缘故,jiejie后来再也不梳高髻也不穿底厚的鞋子了。姐夫自己倒是不太在乎,他们成亲前还出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儿呢。”皇上听着也觉得有趣:“出了什么事?”“姐夫陷进泥沟里去了,脚也扭伤了,还是jiejie把他给拉出来的。怕他狼狈不能见人被笑话,也没叫别人,自己把他给架回屋里去了。”谢宁忍俊不禁:“我离的远偷偷看见的,怕他俩难为情也没过去帮忙。就是从那以后,jiejie偶尔会调侃姐夫‘弱质纤纤’。”皇上想象了一下那情形,也是忍俊不禁。“你姐夫可曾入仕?”“姐夫已经有秀才功名了。”谢宁说:“jiejie每每一说起来就喜孜孜的,说姐夫性情好,是真的有才气,上次乡试不中那是座师没眼光才没有取中他。”看她说的眉飞色舞,似乎还是头一次见到她这样由衷的欢喜。皇上有片刻恍惚,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在他面前这样真情流露了。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在后宫,人人脸上都戴着一张张面具,就象戏台上那些粉墨登场的戏子,喜怒哀乐都是演出来的。“除了跟表姐一处,我最爱听小舅舅讲话了。他走过很多地方,见过许多别人没见过的事,一肚子都是新鲜故事,小时候我们可都喜欢缠着他听他讲些新鲜有趣的故事。二表哥最佩服小舅舅,要不是大舅母看的紧,他早就偷偷跟着小舅舅一起溜出家门到处去游历了。”已经到了就寝的时辰,谢宁还是聒躁不休,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主子不睡,当然宫女太监们不可能歇着。白洪齐过来了一趟,听着屋里头谢美人动听的声音正在说话,间或响起皇上的笑声和话语声。这由不得白洪齐不啧啧称奇。要说谢美人真是投了皇上的缘,皇上一到了萦香阁,吃饭也香了,心情也好了,白洪齐一天到晚都绷的象一张拉开的弓,最近他也觉得,到了萦香阁他也跟着轻松不少。除了投缘,真没有别的话来形容谢美人和皇上的关系了。在皇上面前旁人哪敢这么滔滔不绝的说些家长里短甚至乡野闲谈呢?皇上一天有多少大事,本来召人伴驾侍初寝的时候就少,忙起来甚至可以成月的不进后宫。近来这些伴驾的机会全被谢美人占了去,这让白洪齐公公实在没法用以前的经验来判断谢美人了,只好说她大概是个异数。洗漱躺下了之后谢宁还是睡不着,她窝在皇上的怀里,揉捏把玩着寝衣上的一粒小扣子。给舅母的信已经写好了,可是一封信怎么够?她肚里存了多少话想说,两张信纸根本容纳不了。皇上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掌中,轻声说:“快些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