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数
1.“你是谁？” 我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面前只有一个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 我承认如果抛开其他不谈，他的打扮与相貌的确在我的审美点上。半长不短的头发及肩，微卷。鼻梁的形状很好看，金丝边架在上面刚刚好。不知从哪打来的光反射在镜片上，遮住了他的眸底，看不清神情。唇有些薄，似是刚才抿过，还透着润色。 不过我还没有忘记自己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虽然目前看上去这个男人对我似乎并没有恶意，但也只是“似乎”—— 我必须得保持基本的警惕。 男人的手向上扶了扶眼镜。左臂环抱，一个典型的防御姿态。即使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完全陌生，可对方看起来也并非似在自己领地的闲适。 他到底是谁。 2. 话语再度问出的时候，我又上前迈了几步，想通过男人的细微神情捕捉到些许蛛丝马迹。 “我......”男人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我见状挑了挑眉，便停下脚步，等他开口。 “我不知道怎样解释才能让你理解和接受...你或许不明白，我很了解你...” “了解我？”我在心底暗笑一声。 似是看出了我的不屑，他又道：“也不能说完全了解，你的内心什么的...我的意思是，你的学习状况...” “学习？”我扬声打断了他。 我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有些话实在憋不住：“我爸妈和老师都不了解的东西，你说你能了解？”我顿了顿，继续道： “哥，你不是人吧？” 我本意是想暗讽男人的“神通广大”，却不想好像一语成谶。 男人沉默了一会，竟慢吞吞地点了头。 ！？ 这下换我开始沉默了。 再开口之际，不由带上了三分敬意：“所以，您是？” “通俗来说，人们一般叫我‘数学’。” 3. ............ “Are、you、 kidding——me?” 话虽如此，但其实我内心是愿意相信的。 一来我对诸如牛鬼神蛇一类虚无缥缈的事物总是抱有极大的兴趣与探索欲；二来，我挺喜欢数学的。真的，各种意义上的。 不过，倘若他真是我们普遍认知中的“数学”的具象化，那又为何成了这副模样，这么的...... 人好歹也有个几千岁，怎么不是个大胡子翩翩的老头儿？ 想不明白。 所以我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我也不清楚为何。我确实拥有类人的自主意识，对人类的各种文化也有所涉猎。但我对于自身的形象并没有什么概念。可能有一部分是我自身形成的性格使然...另一部分...”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是你心中的数学。” 我心中的...数学？ 我在心底念叨着这几个字，咂摸着含义。 “是。因为我存在于你的意识体中，你的意念也会对我产生影响。” “等等...所以这里其实是我的意识空间？” “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也是我潜意识里把你变成这副模样的？” “......或许是。” 4. 我不知道我现在的表情如何。 但我心底有一种隐秘的感情正悄然泛起，夹杂着一丝微妙。 一个男人，尚且不知具体缘由。但他出现在我的意识体中。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当无法自由活动，也就是无法离开这里。 他依托着我的意识而存在，所以理论上来说... 他算是，我的所属物。 而这个所属物，还能根据我的意念而改变...不过，果真如此么。 男人并没有发现，有几缕金丝缠上他的裤脚，汇成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白皙的耳坠有些单调，我又试着在其上面添一只耳钉，却怎么也不成章法。 ——于是我捏紧了手中的指环。 金丝是我自己的；指环是我自己的；那个黑色耳钉，也是我的。 现在它正在男人的耳尖悄悄打转。 早在我知道这里是我的意识体时，我就开始试着想象一些事物并把它们召到我身边。为了避免被男人发现，我选择的都是些细小的物件。 ——然后我就发现能在我意识体里出现的，只能是我目前拥有的。 别问我为什么。 问就是我现在手里拿的是地摊十块钱就能买的指环而不是64克拉的钻戒。 但这些和打耳洞没关系。 因为挂耳钉便要打耳洞，是对他的身体做出一定改变。 所以我是无法再改变他的身体了，还是以现在的水平无法做到。 如果是后者...虽然还不清楚某些机制，不过...... 男人似有所感，抬手捏了捏耳垂。 ——我赶忙收了耳钉。 欲盖弥彰。 “如果你不满意的话...我以后可以试着改变样貌...” 所以是可以改变的对吧。 而且，什么叫“我不满意”。 为何要我满意呢。 思绪轮转间，面上却不显半分。 我对上他的眼睛，摆出一个我自认为完美的微笑：“不用了——” “我很喜欢你。” 5. 男人被我这句直球打得猝不及防，身形微僵。 男人...... 话说回来，好像还不确定该如何称呼他。 “我说，你有名字吗？就叫数学？” “名字是外人赋予的，我未曾给自己取名...你可以为我取一个。”男人语速略有些快，似是为了掩饰某些情绪，说出的话也不如先前那番深思熟虑。 ——递过来的橄榄枝，我又怎么能不接。 我看着男人红着的耳尖，得逞似的笑了起来。 “那便叫你，阿数吧。” 6. 好了好了，我知道。 这样的称呼听上去确实有点草率，也算不上什么名字。可这确实是我非常喜欢的了。一个显得娴熟，与亲昵的称呼。 想了好久呢。 在他出现之前。 所以我说过，我真的挺喜欢数学的。 尤其是只属于我的。